裴川推开家门,九月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家中玄关不远处放了一个青花瓷花瓶,今天她装进了一束茉莉花。
小小白色的花朵,满室馨香。
贝瑶围着粉色的小围裙,趴在桌子看医学书。
夏天的余热还没过去,她光裸着小腿,穿着他前两天给她买的裙子。
厨房温着粥,贝瑶快毕业了,最近特别闲。
听到脚步声,贝瑶回头。
这年她22岁,像枝头绽放的花儿,餐桌前暖黄的光温馨。
裴川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世界在接纳他,他重新有了一个家。
“怎么还是在做饭,伤口不痛了吗?”
贝瑶说:“早好了,是你自己紧张。你不在家,我无聊嘛。”
他本想说她可以和同学们去玩,最后温柔道:“抱歉,我明天回来早一点。”
她笑着点点头,三分娇憨的模样:“好呀。”
如果赵芝兰在,估计得点点女儿额头,男人事业能耽误么?
然而肆无忌惮说出想要的,才是年轻应该有的模样。
他笑了笑,和她一起吃了晚饭。
贝瑶天天在恶补专业课,生怕今后跟不上进度,她洗了澡就穿着拖鞋在卧室看。
裴川失笑,突然想起赵芝兰的话,她说她家闺女不聪明,总是得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件事。
这么个小傻瓜,也挺不容易的。
她看不懂的用红笔标了注解,裴川看了眼,提点了两句。
贝瑶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懂这个?”
裴川:“懂一点,看了很多书。”搞研究知识广博总是好的。
贝瑶觉得有趣,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裴川想了想,竟然都能答上来。
贝瑶眨眨眼睛,调侃道:“裴教授,那你教教我。”
“……”他顿了顿,“过来。”
贝瑶抱着书就过去了,裴川把她怀里的书抽掉:“你不是好了吗?你们的知识我懂得不多,我教你点别的。”
后来裴川伏在她身上,贝瑶才知道什么叫“别的”。
九月小雨淅淅沥沥,那本专业书可怜地掉在床下。
这回她很清醒,氤氲的眼睛里,映出男人英挺的眉眼。
裴川抿抿唇,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诚相待。
假肢取下来了,他的残肢暴露在空气中。她听到了男人剧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他身体紧绷得像钢铁。
残肢确实不好看。
下着雨,空气闷热,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白皙的锁骨上。
她杏子眼雾蒙蒙的,仰头看他,喘气小声说轻一点。
开得极其烂漫的夏花儿,颤抖着攀上他肩膀。
一双小手不知道何处安放。
裴川被她娇哼着挠了好几下,抿唇压住喉间的闷哼声。
贝瑶恍然想起什么,语调酥酥提醒他:“要、要避孕。”
她现在才记起这个,裴川咬牙,胡乱应她:“嗯,下次。”
他身体绷得更紧,却不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卑心。
窗外小雨绵绵,夜晚拂着夏末秋初的风,出乎意料有些温柔。
一夜酣畅淋漓,裴川早上比她醒得早。
他握住自己胸膛上的小手,半握成小拳头,他笑着亲了亲她的手。
这死心眼的姑娘,昨晚就惦记一件事,要避孕。
哪家教出来的宝贝,带着哭腔还在坚持。
他好笑又心软。
裴川早上要上班,他却第一次不太想走。
贝瑶醒过来,倒是不惦记他用“下一次”来敷衍她了,她用被子蒙住头,还是觉得“裴教授”言传身教羞耻。
裴川捡起来床下的书,哑声笑着说:“书拿好,去上学。”
恭喜长大
贝瑶大学最后一年的冬天, 裴川带着她回c市过年。
c市这一年下了特别大的雪,整所城市被雪花覆盖,空气中都夹杂着些许凉意。
赵芝兰不愿意离开老房子,住得久了,这里就是他们的根。
贝家外面挂了红彤彤的灯笼,赵芝兰知道他们要回来高兴坏了, 特地做了很多香肠腊肉。
年前,卖豆腐的陈阿嬷死了丈夫。据说眼睛看不见的老爷子前一天咽了气,陈阿嬷第二天就跟着去了。
两个老人相依在窗前, 外面暴雪肆虐, 他们的尸体早就僵硬冰冷了。
老小区这边的居民都觉得同情,陈阿嬷年轻的时候也是老家村里长相标致的姑娘, 后来嫁给了眼睛看不见的丈夫,操劳半辈子辛辛苦苦天不亮就卖豆腐。
她照顾自己男人一辈子, 逢人都是笑。
他去了, 她第二天便也跟着去了。
两位老人无儿无女, 后事都没有安排, 等人发现他们以后,大家主动募集出钱安葬他们。
两个人, 一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