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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3 / 4)

路坐在花坛边看淮海路上车辆行人如潮水般往来不休。身后是花园饭店的工地,各种大型挖掘机正忙得如火如荼。

斯江伸了伸腿,突然叹了口气:“南南要能回上海就好了。”这一年斯南很少打电话回来,也很少写信回来,她不知道那件事到底过去了没,一想到这个斯江就很难过,因为在她这里都永远过不去。而姆妈那么忙,难得的几次电话,她问起斯南,姆妈不是抱怨斯南没考好,就是生气斯南瞎胡搞弄了个什么帮成天练轻功挥棍子。

“阿哥,”斯江抿了一大口奶油,看向景生:“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还考警校军校吗?”

景生盯着马路对面老大昌的玻璃橱窗,手里的搅拌棒用力搅了好几圈:“不考了。”

斯江知道为什么,那件事在景生心里大概也永远过不去。斯南去年离开上海的时候,好像和往常没任何区别,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只当她发现弄堂外的南货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五金店时突然大哭了一场。景生特地去三阳南货店买了七八种夏糕蜜饯回来,她尝一尝都不肯,非说味道不一样没意思。店都没了,哪里找得到味道一样的绿豆糕茯苓糕盐津梅子蜜枣橄榄呢。斯江一直记得那个八月的黄昏,邮递员的脚踏车铃铛叮铃铃响,“夜报夜报——”的喊声绵远悠长。隔壁门洞的大妈妈在给她女儿洗头,水声哗啦啦,小姑娘一会儿哭着喊肥皂水进眼睛了,一会儿哭着喊头皮被拉痛了。斯南的哭声夹杂在里面,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的哭赤无赖。外婆被她哭得头晕,抹了一把清凉油拖着斯好去文化站,斯好哭着不肯去,扭捏了半天才说要吃绿豆糕和蜜枣,手里拿了袋袋里也装好,哼唧哼唧地出门去。大舅舅在楼下把刀砧板剁得乓乓响,小舅舅耐心地一样样尝过去夸过去,劝斯南试试新味道。但她到底一口也没吃,哭累了蜷在躺椅上盯着电视机,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她不记得自己和景生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经常回想起那个黄昏,像电影里慢镜头一样,她逐帧逐帧地去琢磨,像拼图一样慢慢地拼起每一幅背景每一个表情每一点声音。有什么裂开了,远离了,但她不知道怎么去修补,她好像漂浮在空中,只能看,无法参与。那是斯南和童年的一场告别,是属于一个少女无可言述的孤独和伤痛,但对于成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羞耻的。

这样的告别她也有过。所以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倍感到愈加羞愧。

1994年,大街小巷里都听到张楚在唱:“他们并不寻找并不依靠,非常地骄傲,孤独的人,他们想像鲜花一样美丽……可耻的人,他们反对生命,反对无聊……”二十五岁的陈斯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每个人,生来孤独。她无所谓一直孤独,但会尽量一直骄傲。无论命运给青眼还是白眼,给胡萝卜还是大棒,她要一直站得笔挺,骄傲得漂漂亮亮。

喝完这杯冰咖啡,回到万春街的斯江和景生收到了善让怀孕的好消息。

未来可期。

(捉虫)

最高兴的当然是顾阿婆,先忙着感谢了几十遍上帝,又去给顾爹爹上香,骂他没得名堂。

“你个混账东西,要钱要房要车子早点托梦给我啊,你说,是不是今年老大给你烧了一辆什么桑——桑什么来着,哎,老大,你清明节给你爸扎的那汽车叫什么桑的?”

顾东文从亭子间里一堆货里探出头来喊:“桑塔纳!”

顾阿婆一边笑一边给顾爹爹的遗像前的小酒盅里满上一盅白酒:“你个死鬼,还想着开汽车当司机呢?非要给你烧辆汽车才肯保佑北武生儿子?呸!”笑着笑着又抹了一脸泪:“车子你开上了,记得一定要让北武媳妇生个儿子,你给我记住啊,要带把儿的。女儿太苦了,你看看我们南红西美,苦透苦透的,还有斯江也苦,十几年了没见过爷娘几天,斯南也苦,走还不会走就差点掉进粪坑里淹死。你要是敢让北武生个姑娘,明年就别想有汽车了啊。”

景生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阿奶,我爸也苦的。”

陈斯好也不乐意了:“外婆,我也苦的!”怎么不苦,幼儿园老师说下学期开始不能午睡了,还要开始学拼音学写字。

顾阿婆把酒盅里的酒洒了个半圆,扯过跪垫,拉景生和斯江斯好过来磕头,念叨着:“他那叫什么苦,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你们男的再苦都不算苦,跟我们女的不好比,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光是生孩子,你们苦十辈子也抵不上我们一趟。”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呸呸呸,比什么苦啊,看,现在你爹爹(爷爷,读diadia)开上二十几万的小汽车了,不要太适意。将来你们记得给我多烧点金元宝知道吧?我不要车子房子,就要金子。”

景生和斯江面面相觑。斯江磕完九个头起身,板起脸收拾供桌:“外婆,我生气了啊!”

斯好赶紧鹦鹉学舌加自我发挥:“我也生气了!我就要给阿婆烧大汽车大楼房!”

景生捂住陈斯好的嘴把他拎起来放到电视机前面:“看你的电视吧。”

顾阿婆陪着笑脸哄斯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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