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开始跟他打着商量:“既然李家不介意,那咱们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罢,还是给小怜那丫头挪个好屋罢,她如今还住在佛堂外头那小隔间,炭少吃的也不好,怎么说也是双身子的人了”
不远处门帘微不可查地一晃,小怜缩回头,悄悄贴在墙后,咬着唇角,窃喜地摸了摸小腹,笑得得意。
这厢,冯佟氏的话一落,冯元就嗤了一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跟瞧甚么西洋景似的。冯佟氏拿不准他甚么意思,是生气了还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心里有些发毛。
“李家不介意?你怎么知道李家不介意?他们不说就是不介意,就是默许了?”冯元先是诡异地笑着说,声音轻得如梦语。然后目光裹着钉子,看着她仿佛就像在看一坨臭不可闻的烂鸡蛋:“你当初怎么不将冯娴嫁个庶长子生在前头的人家呢?那样没规矩的破落户你不舍得你闺女嫁,人家就舍得女儿嫁了?正议亲的当口冒出来这破事,冯府脸上好看呐,我有面儿是怎么的,我特有面子特威风是不是,被全汴京戳脊梁骨太好受太舒服了是不是?我太平日子过腻歪了非要自找罪受是不是?”
他的声调越来越高,如刀锋一般咄咄逼人,冯佟氏被咆哮地直往椅子深处缩,她愣愣地,呆呆地,没有胆子眨眼,也没有力气将嘴里多余的口水咽下肚,她像被定住了般,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迫迎接他迎面而来的嘶吼。冯元顿了顿,忽然抬起一只手,冯佟氏以为要打她,连忙用胳膊护住头脸,却见他只是反手指向自己的脸皮:“我这不是脸,就是一层猪皮对罢?可以可着劲儿地去丢是罢?冯府名声可以可劲儿作践,可以连窑子都不如是罢?佟素娘,这些年你长心了么?我告诉你,你这三十多年都白活了。”
冯佟氏喉头咽了咽,忽然被口水呛地咳嗽起来,一张盖满铅粉的脸涨得青紫,她又怕又恨地望着他,却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冯元余下手指握成铁拳,只用一根手指指着她,他双眼充血,笑着对她说:“你呀你,白活了。”
零
人走茶凉, 冯佟氏定定地望着那盏茶,忽然有些恍惚,他来过了罢?他是刚走么?他确实来过了,还是方才仅仅只是一场梦?想从茶水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那半满的水沿, 一口没被饮过。直到小怜钻进来,急切地开口:“太太, 老爷同意了么?他会认奴婢的孩子罢?”
哦, 他确实来过了啊冯佟氏想笑, 又想哭。她抬头望着小怜, 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张嘴脸是那么地令人厌恶。呵呵, 她以为凭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就飞上枝头了?靠着不知男女的肚子就能母凭子贵了?真是天真真痴傻得很呢。
“你也听见了, 他决定给李家个交代,不可能让人家姑娘憋憋屈屈地进门。我没法子保全你, 你呀, 就自求多福罢。”她将那盏茶一饮而尽,望着窗外打着旋儿的落叶呢喃:“立秋了,天儿啊,是越来越冷了。”
小怜直愣愣地杵了半晌, 忽然像回过神似的,噗通一声跪地,抱住冯佟氏的腿哭求道: “求太太,奴婢没别人能指望, 也只能靠着太太了。这是咱家少爷的长子啊,是他的亲骨肉啊, 是太太你的亲孙啊”
“你以为我就不心疼么?”冯佟氏低下头,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心内却如滴油,最终温声开口道:“罢了,你先去躺着,我会再想法子的。”
听了她的保证,小怜破涕为笑,一叠声地哎哎答应着,站起来高兴地回了屋。
当晚,月明星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破门冲进来,强给她灌下药去,一滩血水让她的奢想彻底成了无望。德冒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亲眼见红后才转身离去。
进了书房,他朝冯元点头,冯元嗯了声,放下笔,拈起字来端详,不甚在意地问道:“人呢,还活着?”
“无碍。”德冒看着他,“老爷的意思是”
冯元默了默,然后摆摆手,“算了,让她继续伺候太太罢。”
简单清理后,小怜被孤零零地丢在床上。一夜无眠,屋里全是血腥味,刚才那片血红像印子一样时时漂浮在眼前,她抽了魂似的躺着,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房顶。翌日,随着天色大亮,她越加不甘心,拖着病体跌跌撞撞地奔进里屋,扑到冯佟氏跟前,不敢置信地哭喊:“奴婢不信,这是大少爷的亲骨肉啊”她徒劳地抓着早已干瘪的小腹,“太太,你明明答应过的,你会护着奴婢和奴婢的孩子,怎么昨夜还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冲进来奴婢不相信老爷会这么狠心,这是他的亲孙子,是冯府的长孙啊”
“你以为你多金贵么?冯家还会缺生孩子的女人?要不是我,你以为老爷就这么便宜你光赏你一碗药,早一棒子打得你一尸两命了。”冯佟氏不屑地道,原来对这小怜还有几分怜惜,只不过如今孩子都没了,之前的厌恶感又从腹内反了上来,对这拜高踩低且还一朝得势便抖起来的小人还想再刺上两句,可见她披头散发状若疯妇的模样也生了些骇怕,便违心地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把身子骨养好了,等渊儿媳妇进门生下长子,到时候自然没人拦着你为冯家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