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没有道理。当爱已成往事,彼此分道扬镳,当初的荣辱与共,最后却成了你一个随意的眼神都再不会与我有关,这又是多么可怕和残忍的结局。冯娴如今洒脱,她却做不到,她不要与冯元分开,不要他的世界里从此没有她!
他就在那里,不是遥不可及,只要伸手就能够到。脚步不再怯懦,绿莺忽然拔腿冲向他。裙摆翻飞,像一朵正在绽开的青荷,冯元眼前一花,心里正跟着一乱,还不及反应过来,那枝娇嫩的小荷就从远处的池塘一跃而出,连根带须地长在了自己脚下,等他去日日浇灌爱抚。绿莺跪坐在他身前,双手抱住他的腿,头靠在他的膝间,用脸颊来回蹭着,像小猫一样粘人。
闭上双眼,两行眼泪偷偷滑落,话确是笑着说:“甚么舍得?又怎么会舍得?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娘早早走了,她不要我,爹把我卖了,他也不要我,只有你,你一直在我身边,没有抛弃,没有推离。”她收紧双臂,越加将他的腿牢牢抱住,似是想用尽全身力气,轻声默念:“多谢你,一直都在”
冯元望着她的脑瓜顶,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心中倒是有些不大自在,在他记忆中,倒从没听她说过类似这种的“奇怪”话,煽情、让人动容,仿佛分离过十年八载似的。他忍不住揶揄她一声:“怎么了这是,之前还跟杠头似的顶我,油盐不进死倔的,今儿倒成了软脚猫咪了?是不是瞧上甚么好东西了让我给你买啊?”忽然想到甚么,他给她下鱼饵吊胃口:“是不是想要珍珠粉?”
绿莺抬起头,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珠,好奇问:“你怎么知道珍珠粉的事?”
这才瞧见她竟是哭了,冯元一愣,连忙伸手替她擦拭脸上泪珠,有些慌了神:“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又哭又笑的,跟你原来怀豆儿时一个样。”这么一想,他忽然又喜又惊:“莫不是有了?”绿莺好笑地摇摇头,他这才记起来,自从葵水那日吵架后,就从没同房过。
冯元正有些失落,不防豆儿哇地一声大哭,紧贴着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差点没将他耳膜刺穿,他脑袋嗡一下蒙了,半晌没回过劲儿来。豆儿刚才一直躲在爹爹身后,探头探脑地与姨娘躲猫猫,虽然姨娘不大理她,她也依然自得其乐。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委屈得跟甚么似的,为何一脸“全天下皆欠了我糕饼”的模样,冯元与绿莺就不得而知了。
冯元顾不得失落,连忙回过身哄着这块心肝肉,豆儿不为所动,俩腿一劈,坐床上就开始哭,眼睛都不睁,脸聚作一堆,瘪着嘴鼓足劲儿,似是要掀了房顶。绿莺赶紧站起身,心疼得不行不行,将女儿捞过来,谁知她一抱,豆儿搂着她的脖子哭得更是个惊天动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春巧进了屋,着急地奔过来,也跟着一起哄逗着,耳边听见娃娃嘴里不时冒出两声“姨娘姨娘”的,她看向绿莺,霍然明白过来。转身先安抚绿莺冯元:“跟奴婢家的小侄女一个样,小孩子最见不得娘哭,娘一哭她就害怕,也跟着哭。”说完,她拍拍娃娃的小屁股,诱哄道:“是看见姨娘哭啦?那二姑娘就跟姨娘说‘姨娘不哭’,你姨娘就不会哭啦。”
豆儿哭声小了些,纠结的脸也张开了,先是睁开一只眼睛,然后是另一只,等湿润润的大眼睛完全睁开,才用小手抹着绿莺的脸颊,见到泪珠就擦,嘴里委屈哒哒地一抽一噎:“姨娘不哭了,乖,姨娘不哭,啊!”最后连绿莺的睫毛都不放过,两根指头拈过去,将泪渍抹走,直至彻底干净了,才破涕为笑。
自己的孩子就是宝,绿莺感动得跟甚么似的,总说母子连心,这话果然不错。等春巧将豆儿送回东厢闺房睡觉,她被冯元拉坐在身侧,四目相对,都蓦地避开,两人一时间静谧无语,竟不知该说些甚么。没了豆儿坐镇,气氛越加微妙,她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冯元也没好到哪去,轻咳一声,见她望过来,老脸一红,竟说起了客套话来:“你甚么时候回家的?”
这几天绿莺一直跟他似仇人一样相对,此时一下这么亲近,肩挨肩股贴股的,她倒有了些尴尬感。脸上像被酒熏了似的,一抹晕红似彩霞,也一本正经地道:“早就回来了,那时你不在,去钱家了。”
“对,是去钱家了。”冯元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凝在绿莺交握在腹前的那双手上,青葱玉指,百爪挠心。想去抓,一想到那日颇有气势丢她头上的那句“走着瞧”的狠话,就怎么也没脸伸手。绿莺不知他的纠结,顺势问道:“钱家怎么说?”
深深叹了口气,冯元摇头,无奈道:“算了,毓婷还年轻,等我好好琢磨琢磨,给她寻个比钱家更好的人家。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绿莺深以为然。她想起来刚才来不及问的话:“你怎么知道珍珠粉的事?”
冯元笑了下,答道:“那日你与姬姨娘出门,还去了朱粉芳,当时拿着罐珍珠粉说了好半晌,之后我问了人,说你似乎对那玩意感兴趣。我就寻思问问你,你要是想要,我就帮你去寻觅寻觅,南方有的是那珍珠粉。”
绿莺想了想,摇头,忍痛拒绝:“算了,不要了,那东西烧钱,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