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后才道,“那一刻,我的确忘记所在,同时没有什么念头,进一种心安境界,住于光明之中,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望到沈约微有讶异的神色,赵佶不由道,“沈先生,我没做错什么吧?”
沈约摇摇头,只是道:“说下去吧。”他吃惊是因为根据赵佶的描述,赵佶在那片刻竟入四禅之定。
在修行中,并没有固定时间进入某种禅定的说法,也没有修行到某个层次,必定需要多长时间的约束。
事实上,进入禅定,就是意识脱离欲界进入色界、无色界的状态。欲界无禅定,有欲望存在,就不可能进入禅定中,因为暂时脱离欲望,这才欲望之幻不生,欲望之幻不生,六尘五蕴自然减弱,就会让入定之人观到囚困于欲界无法发现的事情。
然后因为六入之触受在那时候丧失作用,入定之人没了生理本能的驱动,就会重新认知这个世界、正确认知这个世界,进而成就四智,因此才有止观双运、定慧相生的形容。
有人天资不够,常修常坐,可连进入一禅都是困难,有些人却是天性清醒,可一气至禅定最高层,比如说释迦弟子优波离,从未习定,但凭借对释迦的强烈相信和尊敬,在释迦的简单指引下,站立时竟一鼓作气体会到四禅八定的各个层面。
赵佶非修行者,却能径直入四禅之定,一方面是因为天子基助力,另一方面,倒也显出他的天资绝对不差。
沈约并没有赞许鼓励,倒不是打击赵佶,而是知道初入定者会因为入定之喜反倒执着法喜,舍本逐末后追逐那种喜悦,反倒因为意尘增生导致不进反退,反倒耽误了修行。
执果却忘记因缘,自然无法再度得果,就和守株待兔,徒劳无功般。
赵佶不知沈约的苦心,却坚信沈约所为都是为他考虑,放下心事道:“我见到大光明后有些惶恐,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念头起,随即想到既然有六道轮回,那不知道我前生是谁?”
沈约沉吟不语。
赵佶略有惶惶道,“我知道不该动念……”
沈约摇摇头,“入定并非不动念,因为若想修慧,明念必不可少。不过动念明观却不染念方是正途。”
赵佶明白过来,“沈先生是怕我坠入一念无明中,再起尘垢吗?”
一言落,众人均有惊奇之意,暗想赵佶如此警醒明白,所言极合道理。
一说修行,俗人若不是认定烧香、拜佛,就是说清规戒律,脱离欲望四大皆空什么的,本身就被世俗塑造的刻板印象束裹,终究难明证悟真意。
烧香持戒是为静心,清规戒律本是为养精蓄锐。
修行的目的绝非是克制欲望,而是直面欲望、看清欲望,进而从欲望中跳脱出来。
这就和痴汉面对美女,只沉迷一张画皮,哪怕被坑的倾家荡产都不知悔改。可若是能看清楚画皮之后的森森白骨,蛇蝎心肠,那或是退避三舍,或是力斩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