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宛如赦令,常贺几近虚脱地跌坐在坐榻上,失神地看着重新从容露出身形来的张昀,以及车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
这么一场惊险下来,对面二人竟毫无惊慌之色,不知已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阵仗!
常贺方才明白杨燮是如何隐藏在京师这么久也未曾暴露的,也明白了张昀为何竟然能从今夜这险境之中安然脱身!
但他们明明有这样的办法,却不曾将他送出去!
“公子,已经出城门了!”
洪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常贺紧紧地抓住车框,目光不觉投向杨燮,这所有的安排打点,都是出自于杨燮之手,没有他高超的机括设置技艺,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步的。
不知道他的技艺是如何习得这般精湛的?
而他与鬼手苏婼比起来,究竟孰高孰低?
他所设下的那所有的机括障碍,能否阻挡得住苏婼?
“一刻钟后到达我们的落脚点,届时大家动作快些,换好装束重新上车。一个时辰后,大理寺那边可动手了。接应的人想必先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罢?”
杨燮问张昀,他快速地将先前的文书路引放入车厢里。
“事关老夫嫡子嫡孙,此事当万无一失。”
张昀的脸上满是笃定,宛如他从前稳坐于朝堂。
杨燮点头:“此招虽险,但有先生筹谋,却是最为有胜算的一着。万不会有人料到先生会出此奇招,让煜哥儿他们亲自出去当烟雾蛋。只要接下来令郎令孙顺利出城,你我便可放手一搏了。”
“公子!前方情形不妙!”
张昀正待接话,车身忽来一阵颠簸,陡然间停了下来!
洪福掀开了帘子:“探子回报,前方两里路处有大批人马朝这边奔袭而来!看着装,来的是禁卫军!且当中还有镇国公府的人!”
杨燮与张昀均面色一顿,一路过来淡定的面容此刻骤然紧绷。
“韩家的人要么随镇国公在张府,要么随韩陌去了沧州,何时他们会在城外?且他还与禁卫军同道?!”
张昀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一双发灰的眼眸随之迸出了利光:“这不对劲!……这不应该!”
胜算为几?
这确实不对劲!
到此刻为止,撤退途中所有的步骤都在按他们的预想进行,镇国公府与朝廷不可能会无端端在城外还安排了兵马,这层连未曾参与计划的常贺都知道了!
但是眼下,他都已经听到了潮水般的马蹄声了!
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们怎么办?”
张昀和杨燮的目光都朝他投过来,随后二人相视一眼,又收回身势,保持镇定坐直。
常贺说出来的话都在颤抖:“出城驿道只有一条,最好的情况,是他们有别的任务,只是凑巧与我们撞上。而若是最坏的情况,那我们则是提前暴露了,被他们堵住去路了!”
“可怎么会暴露呢?明明先前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我们离被盘问才过去片刻,镇国公也不可能布署得这么快……”
“你闭嘴!”
张昀一声厉喝,额间青筋暴起。
随后他伏于车窗之上往外看去,只见远处尘土如浪,奔啸而至!
“这实在是……前方是何处?!”
他喝止住了常贺,却又自行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便是我们要落脚的下一站,南郊镇!”
“南郊……”他喃喃低语,随后眼眸之中精光暴射:“张家东边的密道,便有一条通往南城门内!”
“没错!”杨燮亦目光炯炯,“如他们发现了这条密道,从出口到了南城门,足可赶在我们前面通知城门守卫严查出城之人,再追踪出去。
“我等虽无破绽,但此刻天已快大亮,他们也料定我们不会再延迟出城时间,那么此时返回,也恰好赶来围堵你我!
“更何况,南城门内的出口处,是另有通道直接出城的!”
从他们最初谋事起到如今,已有十七八年的时间,就算是真正把计划提至谋逆篡位的地步,也已有十二三年,这个时间跨度足够他们在京城布下严密周全的逃生通道,其中自然就包括倘若城门关闭,他们将如何出城这道难题。
于是他们便在城门之内开凿了一条可通往城墙之外的暗道,但因城墙之外便是护城河,故而只能走水路,而且不适合人数众多的情况。这也正是他们此番选择了光明正大从城门出来的原因。
但镇国公的人若追踪到了此处,则可确定这里必定是他们撤退的主要路线,进行重点搜捕!
张昀原本对设在张府这条密道有着十足的把握,认为绝不可能被找到,就算找到也绝不可能那么快能找对正确方向,更不可能那么快速地开启机括追上来!
他绷直身子看向越来越近的尘雾,紧张与危机感下,浑然如惊弓之鸟。
“我们尚有一半的人在周围,若与之相拼,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