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昀缓缓地吁着气,沉声道:“苏家那般状况,想全身而退多么艰难。事已至此,少不得做些权衡。”
杨燮望着窗外薄光,信手取下衣架上挂着的半篷:“张府人丁不多,两位孙少爷都被扣住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舍弃得下。那么趁着朝廷的主力还在张府,你我先撤吧。”
张昀颔首:“进来时我已吩咐下面整装,这当口想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说完他自袖中取出两道令牌:“先出城再说!”
杨燮接住道:“还少了一道。常贺我们得带走。”
张昀眼里露出锐光:“你还舍不得杀他?”
杨燮凝眉:“我以为此时此刻我等已入被动,常蔚还在牢中,善待常贺对我们稳定军心只有益处。何况我们至今还不知他把虎符藏在何处。”
“你以为韩陌出城前往沧州,我们的军心还需要凭借一个常贺来稳定吗?纵使他手上的虎符能够发挥些作用,事到如今,他的反骨也已成为了最大的隐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你应该懂!”
杨燮侧转身望着夜空,紧皱的眉头里满蓄的是不明的情绪。
他被张昀等人一力推举到了如今的位置,下面人都以他为马首,所有的期望都寄予他,所有的失望,不满,也将会由他来兜底。至于张昀,到时候他需要承担什么呢?
“也罢。”张昀缓下了语气,“你既心怀仁厚,便捎上他罢。只是他不能露出真面目,需要乔装一番方才保险。”
杨燮微微点头,示意了廊下的洪福。
……
马车驶到张府门前,老远就听见将士们的呼喝声,镇国公虎虎生威立在门庭外老樟树下,神情严肃。张家大门敞开着,门下已经站满了禁卫军。
这阵仗严肃到出乎苏婼意料,本以为就算皇帝雷霆动作,也会碍于张家在朝中盘根错节的人脉,采用更缓和一点的方式。
难道是皇帝那边也有了什么进展?
苏婼上前拜见了镇国公,镇国公一挥手:“大侄女儿来得正好,他们在里头发现了一些锁上了的箱子,快去帮忙开箱看看!”
丢了这么句话,他又转头与别的将领说话了。苏婼便转身进了府门,顺着往日路线朝内走去。
这个案子露出端倪来已有这么久,连镇国公父子离开东林卫都是皇帝一手安排,那么宫里有了新的进展,不但不算稀奇事,反而要算是情理之中了。
苏婼原本没敢指望宫中,想到此刻很可能已处在君臣同心的状态之下,不由加快了脚步入内。
往日张家迎来送往的宽阔大庭院里,堆起了好些箱子,也有许多人围聚在四周了。看起来里头的确有着重要的物事,只不过,都用着一把把结实的锁器锁着。
随着苏婼越来越多地参与此案,众人已经认得她,也知晓她的本事,纷纷让出路来。
苏婼查看了几把锁,沉吟了片刻就拔下头上簪子,一一把锁开了。
在四周的人均为她高超的技术所震惊的声音中,她将簪子插回头上,跟杨佑道:“抓紧寻找张昀的行踪迹象,我相信,这府里一定也有如同常家宅子一般的密道!”
杨佑立时打发人去,苏婼回身看着面前的箱子,心里头一团疑云再度升起。
这锁不陌生,跟苏家祖传的手法相似,但绝非苏家出品,只能是杨燮。
杨燮的技艺从何而来,没想到她还没找到答案,他的锁器就再现于眼前。
黄氏说要问谢家,可谢家真的知道吗?
不过,谢家仍有不少让人费解之处,若不能碰面,实在无法弄到答案。
韩陌曾答应替她想办法,这阵子他忙得不可开交,想来多半是无暇关注这些小事了。
但是此时此刻,又多么应该让谢家人到场来番对质!
“姑娘,外头有人找您。”
苏婼掐手凝思的时刻,有护卫匆忙进来禀报。
“找我?”
饶是眼下全副精神准备揪张昀,听闻此言她也不由一愣。
这大半夜的,不,已近凌晨的时分,会有谁找她?
而且还找到了这里来?
“是什么人?”
“不知道,是杨护卫让在下来禀的。他只让在下请姑娘出去。”
苏婼蓦地想到先前杨佑一反常态的举动,不知他搞什么名堂,揣着狐疑就走了出去。
门外的空地上,此时竟停着几辆乌蓬大马车,光看马车的湿透程度,就知道在这之前赶了有多远的路。
而马车下有一小群人,杨佑在其间,还有几个穿着镇国公府护卫的服饰,在他们当中背对着门口站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披着斗蓬,穿着皮靴,靴子和衣衫下摆都是湿的。
“姑娘来了!”
杨佑眼尖看到她,立刻向那男子说道,然后就快步迎了上来。
“姑娘,快快来看我们世子留给您的惊喜!”
随着这话,那男子一张熟悉的面容也转了过来,与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