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误会,但远远够不上作孽,他上一世和这一世一样,都是曾救北鄢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不飞升当神仙就算了,怎么会遭受天劫?
无稽之谈。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施完针离开,曲筝走到厢房门边,朝里看了一眼,目光微微凝住。
屋内,谢衍坐在地台上,宽松的道袍半批在一只肩膀上,另一只肩膀裸露在暖黄色的烛光下,硕大的臂肌闪着古铜色的光泽,胸前的鼓包,块垒分明,沟壑明显,无一不彰显着男性的力量。
他身体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遒劲康健,只是不知脉搏为何那么弱。
如今他一头白发披下来,如雪般堆在身后,趁上白的肌肤,俊美如谪仙下凡。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看他,谢衍伸手将道袍拉严整,盖住了一身的好肌肉。
曲筝讪讪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太心急了,太医前脚刚施完针,她后脚就进来了,根本没给谢衍留穿衣服的时间。
现在退出去好像又显得有点刻意,她迟疑的问道,“那个针灸完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谢衍听到曲筝的声音,面色变得有点不自然,他微转了身子,侧对着她道,“天色已晚,让吴常送你回府。”
曲筝却还不想离开,声音略带不满的问,“你就那么想让我走?”
谢衍整个人僵了片刻,才轻声道,“我没束发,不雅观,也不好看,最后这点时间,不想让你看到我是这样子。”
曲筝心尖仿佛被刺了一下,努力不去想他口中所谓的“最后”指什么,悠悠问道,“这样怎么了?”
谢衍缓缓沉一口气,略抬了头,半晌才道,“曲筝筝,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之前他束发戴冠,掩住大半的头发,还能自欺欺人的忘记这满头白发,如今他头发披了满身,像个无所遁形的白头老叟,和她青春正盛的娇颜十分不配。
曲筝没想到骄傲如谢衍会说出这种话,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烛火照亮的半边脸,平静中带着一点刻意的释然,而那隐匿在阴翳里的另一边脸,则沉重的令人心跟着下坠。
曲筝垂下眼睑,细细的调整了一下心绪,才慢声问道,“公爷此话怎讲?”
谢衍瞥了一眼坠到胸前的几缕白发,眉心微蹙,“我这满头白发的样子,不吓人么?”
他心里无奈苦笑,活了两世才发现,他竟然在乎自己这身皮囊。
曲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起身,走到他的背后,轻轻揽起他散到前面的白发,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篦,慢慢的梳着,声音舒舒缓缓的,竟聊起了家常。
“小的时候,我和几个小堂妹最喜欢听花妈妈讲故事,她讲故事很有一套,常常将我们唬的一愣一愣的,但唯有一个故事,我们听了都不信。”曲筝边说边在他的白发上编起了小辫。
谢衍身子不动如山,静静感受她柔软的手指在头发间穿梭,并配合的问了一句,“什么故事?”
曲筝抿唇淡笑,继续道,“她说从前有一个富家小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原本安安生生在后宅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家人却找不见她了。”
谢衍情不自禁的问,“她去哪了?”
曲筝满意的看了看左边刚编好的两条骨辫,转身又挪到右边继续辫,“后来她的家人不惜人力物力才在深山里找到她,原来有一天夜里她睡不着,去花园散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狐狸精,被迷得三魂五道,连家都不要了。其实那时候像这样小姐和书生、小姐和精怪私奔的故事很多,我们都听的津津有味,偏这个我们都不信富家小姐会这么傻,能被那样的狐狸精拐走。”
谢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种哗众取宠的故事吸引,忍不住问道,“什么样的狐狸精?”
转眼右边的两条小辫也编完,曲筝这才撩起谢衍倾泻在后背的银丝,往颅顶梳,“花妈妈说那男狐狸精明媚皓齿,美如冠玉,一头如瀑长发,披到腰身,可是我们都觉得不是花妈妈夸大其词,就是富家小姐没眼光,那男狐狸精长得根本就不好看。”
谢衍迟疑了一下,“听描述是个美男子啊?”
说话间,曲筝已经在他头顶挽好发髻,四条束至颅顶的小辫在雪白的发间显得利落而干练。
她又从自己头上抽出一根青玉单簪,缓缓插入他的发髻中间,“可是花妈妈说那男狐狸精头发是白色的,我们几个当时怎么都想象不出,一头及腰白发的男人怎么会好看呀。”
谢衍身子微僵,无语凝噎。
曲筝固定好发髻,这才转到他的面前,认认真真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慢慢俯身到他的眼前,水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但是——”她脸微微一红,声音低了下来,“我现在相信那富家小姐的眼光了,一头白发真的是美若冠玉。”
谢衍幽隧的眸子猛然一缩,在四目相对的凝视中又一点一点扩大。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呼吸萦萦绕绕交缠,他目光直直看进她的眼中,余光却被那两片红润的唇瓣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