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筝伸出手腕。
石大夫隔着一条软绢细细看了半晌,见她身体和这种药并无相克的地方,这才松口道,“你什么时候需要,到时候我根据你体质情况,亲自给你用药。”
曲筝不假思索道,“本月十五。”
曲筝辞别石大夫,坐上回程的马车,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地。
五月十五距离上次阴阳噬魂散发作正好三个月,她将面临最后一次,也是最凶猛的一次发作。
之前两次她虽侥幸过关,都有谢衍在身边,而且过程也颇难堪。
这次她独自一人面对,几日前就开始心惊胆战了。
她不知道第三次药物发作时,自己会狼狈成什么样子,出于羞耻心,她不想告诉家人。
思来想去,才来找石大夫,届时服药后,她让绣杏把门窗关死,自己在屋子里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天一夜,就能安安静静的度过那一天吧。
还好石大夫没有辜负她的信任,相信他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但她不愿说,他也没有硬逼,还答应她这看似荒诞的要求。
只要石大夫肯帮忙,她这一趟就没白跑。
她知道这个时候出门危险,是以没坐曲家的马车,而是赁了外面的,如此目标就小了很多。
饶是如此,她还是让车夫加快速度。
“那姑娘您可坐好了。”车夫一道响鞭,车轮骨碌碌的转快,曲筝双手紧紧抓住车厢内的扶手,希望可以安全到家。
车夫见方圆几里都看不见人影,心里微微发毛,手里的皮鞭就没停下过,马儿一路四蹄狂奔。
走了一段路,曲筝正在车厢被颠的头晕脑胀,忽听马儿嘶鸣一声,车子急停,幸亏她猛的抓住扶手,才没跌倒,耳边同时传来车夫哭天喊地的求饶声,“大爷饶命,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一个“小”字没说完,只听咔哧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下。
猜到那是什么,曲筝吓的赶紧捂嘴,把差点惊恐喊叫的声音堵回嗓中。
须臾,一根亮闪闪的剑尖伸进来,挑开车帘一角,外面的人阴冷道,“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进来请?”
听着那毫无人性的声音,曲筝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她指甲扣进肉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后,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车厢外响起一声肆无忌惮的淫笑声,“兄弟们有福了,里面是个母的。”
远处立刻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奸笑。
曲筝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一群人,心里的恶心大过恐惧,她默默从头上取下一枚锋利的金簪。
见她迟迟没有下来,外面的人显然失去了耐性,一条毛发丛生的粗壮胳膊伸进来,想要撩开车帘。
曲筝双手紧攥金簪,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胳膊,车帘又被掀开更多,帘外刚露出半张脸,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一根箭矢凭空飞来,不偏不倚射在撩帘的手背。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只手松开,车帘落下的瞬间,曲筝眼前晃过一道欣长的身影。
车厢外立刻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曲筝又惊又怕,手握着簪子不敢放下。
片刻之后,外面没了动静,曲筝慢慢踱到车厢门,手刚要撩开车帘,帘子外突然出现了方才那道欣长的身影,她的手猛然缩回,又重新握在金簪上。
那身影也顿住,手慢慢伸向车帘。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同方才一样的场景,曲筝心里却没有那种窒息的慌张,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车帘,甚至有一丝期待它被掀开。
谁知,那只看起来指骨修长的大手碰到帘子后却停下,迟疑片刻,转身离开。
曲筝怔愣一瞬,又向前挪了半步,颤颤巍巍的撩开车帘,见车外空无一人,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她钻出车厢,远远的看见有人朝这里跑来。
等近了些,才看到是谢玉。
谢玉跑的飞快,把跟着的官兵远远落在后面,见曲筝完好无损的站在车辕上,才收起眼里的失魂落魄,一边靠着车厢喘息,一边断断续续问曲筝,“他们没没伤到你吧?”
曲筝摇头,“没有。”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谢玉跑的实在太快,这会累坏了,靠着车厢休息半晌才回了曲筝的话,“我正好带着人在旁边办事,听到举报说这里有劫匪,就赶紧过来了。”
这么巧?但曲筝顾不上心里的疑惑,忙问,“告诉你这边有劫匪的那人是谁?”
谢玉目光闪了闪,轻描淡写道,“应该就是普通百姓吧。”
曲筝将信将疑,还想问什么,谢玉却一跳跃上车辕,双手拉着缰绳,转脸对曲筝道,“你快进去坐好,我带你回城。”
曲筝知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只好进了车厢。
在车厢内坐下后,她脑中不断出现那个欣长的身影和那只好看的手。
怎么都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马车快到曲宅的时候,曲筝猛然拉开车帘,喊了一声,“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