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自己回家了,却害别人离开亲人。
吴常原本已经安排好妻儿老小,准备跟曲筝一起去江南的,看着她递过来的身籍,一开始还不敢接,连连起誓一辈子效忠她。
曲筝却不要他这份“愚忠”,费了番功夫才说服了他。
好不容易撵走的人,并不想他回来,“曲家健仆个个身手不差,再者这里距码头又不远,一路都是官道,你们再跟着纯属多此一举了。”
今日的吴常可没那么好说服,执意要送,“大小姐就当是我领了命令,不得不从。”
一句话挑明缘由,曲筝目色一顿,想到了什么,不再劝,默然放下车帘。
到了城门曲筝才知道谢衍的安排不仅于此,段统领带着两队侍卫也在等她。
有了吴常的前车之鉴,她知道多说无益,任凭段统领带人跟在曲家车队后,左右曲家码头距此不算远,他们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朝南去。
吴常带着手下打前锋,段统领的人断后,曲筝的马车被拥护着走在最中间。
行过城门没多久,曲筝看到了她曾经施粥的棚户区,现在变得整整齐齐,房屋虽然看起来还是简陋,却比之前好太多了。
她让车子停下,静静凝望过去,想象彼时挤在乡下军库的那些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脸上该有多少笑容。
段统领从后面打马过来,顺着曲筝的视线看过去,感慨道,“这里之所以这么快建成,曲姑娘捐的那笔银子功不可没。”
段统领这一说,曲筝倒记起来了,她当时是还谢衍一个人情,没想带还惹得他不高兴。
她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就见吴常从前头勒马过来,一脸肃然道,“时间不早了,请大小姐尽快赶路。”
时间哪里不早?太阳才刚升起来而已,曲筝不明白吴常为何跟谢衍一样,都有一种让她快点离开京城的紧迫感。
她垂睫,伸手放下车帘,淡淡一声,“出发吧。”
队伍继续进发。
快到码头的时候,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曲家那艘又大又奢华的画舫,一圈人挤在码头上围观。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力,段统领的人提前散开,曲筝也下了马车,由绣杏陪着走到码头,吴常则混在人群里远远的盯着。
这一路吴常都表现的很谨慎,不时引得曲筝也跟着紧张。
曲筝走到河道边,见沈泽已经早先一步过来,正站在曲家码头的木栈上,指挥艄公划船靠岸。
京城河道少,画舫几乎难见,各个码头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嘴里不停地啧啧称奇。
曲筝无意于引起旁人的艳羡,见画舫掉转过来尚需一点时间,在人群后等着,先不进曲家码头。
周围一片赞叹声,猜测着画舫主人的来头,完全不知其就在他们中间。
曲筝恬静站着,对画舫的新鲜感过后,听到身边两个人开始讨论另一件事。
“你听说了么,静虚山的妖道士在祈年殿门前架了九只大鼎,就等着一万个男子的精血炼丹呢。”
“这道士简直丧心病狂,竟真的要给陛下炼万血丹!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哪采一万个男子的精血?”
“嘿,一万个有头有脸的不好找,若是无籍无名的呢?棚户那里可多得是!”
曲筝听到这里骇了一跳,脱口而出,“棚户区统共两万人,除去女人和孩子,也不够一万人啊。”
那两个人被冷不丁的插了话,脸上激愤,抬眼见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火气顿消,笑开脸好声道,“姑娘此言差矣,那半大的小子阳气不比成年男子差,把这些孩童也算上,满一万还有余头。”
光是听听曲筝就不寒而栗了,摇头道,“陛下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是暴君才做的事。
那离曲筝最近的男子撇撇嘴,接话道,“这可说不好,谁不想在那个位置永远坐下去,不过城里都在传,用真龙脉血炼丹亦有长生不老之效,如果想救这一万人,只需找到身上流着真龙脉血的那个人,问他愿不愿意以一人之血救万人性命,倘若他是个心怀大义的君子,这一万人就有救了。”
曲筝正想问问天下真有这个人么,沈泽却在木栈上喊她。
她抬眼才发现,画舫已经靠岸,沈泽已经走过来接她,她只能遗憾的离开。
留下身后那两个男子目瞪口呆。
原来她就是画舫的主人,曲家的大小姐!
沈泽迎着曲筝走过去,疑惑问道,“你刚才同那几个陌生人说什么呢?我连喊了你几声都没听见。”
曲筝怔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沉浸在一段多么荒谬的对话,“没什么,听他们侃大山呢。”
等到曲筝走到船舷上,转身准备同吴常告别,一却见他也跟着上了船。
对上曲筝疑惑的眼神,他垂眉耷眼道,“我还有东西要转交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