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肯放开对方。
许久,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朱聿恒摸到腰间的日月,将它举出水面,照向四周。
他们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从水底延伸向山洞高处。
傅准已经上了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泡在水中的阿南:“狼狈不堪,退步了。”
“拜你所赐。”阿南在水下憋太久,声音微哑,狠狠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傅准笑了笑,沿着台阶向上,伸手在墙上拨动。
凹痕中火星迸出,引燃细长火线,迅速蔓延向高处。
山洞之中陡然大亮,洞窟顶端一盏三十六支琉璃灯从外至内依次点亮,熊熊燃烧的火焰经过琉璃与水波的反复粼粼折射,光芒氤氲灿烂,照得整个洞窟如一场朦胧又恍惚的幻梦。
原来行宫中被分拆出来、可以定位山河社稷图的琉璃灯,被放在了这里。
阿南不觉向朱聿恒看了一眼,朱聿恒也朝她点了一下头。
终于寻到了它,他自然得记下形状和光焰,以便回去复原那七十二支琉璃灯。
两人将绮霞拉上台阶,他们在水里泡了太久,出水后身体都是沉重不堪。绮霞更是眼前发黑,瘫倒在了台阶上喘息不已。
这一番水下折腾,骤见光明,他们更觉疲惫饥渴,在台阶上瘫坐喘息着,一时都没动弹。
而绮霞眼神发直,神情木然,似乎还没从刚刚噩梦般的情境中走出来。
阿南怕她还想不开,帮她将头发和衣服绞干,虽然疲倦至极,还是用力抱了抱她的肩,说:“放心吧,江小哥水性天下无双,我想……或许他和我们一样,能找到路径,逃出生天呢?”
但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在那样的急流之中,在这样的水城之下,又怎么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绮霞默默将脸埋在阿南的肩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在生死之际走了一遭,又被阿南执着地一再拖出必死之境,那股悲凉的冲动渐散,她似乎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带我逃出去……我要活下去,阿南……我不要死在这里。”她的手抚着小腹,明明还是平坦柔软的地方,可里面或许有个小生命已存在,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会的!”阿南的回答确切而肯定,毫无犹疑,“你会回去的,白涟也会,你们的孩子也会……”
“不会的。”傅准轻咳着,语带嘲讽道,“机关中枢被你们破坏,水城会沉入海底自毁,这里任何人——你们,还有我,再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阿南与他有深仇大恨,正要反唇相讥,可脚下一凉,下面急流向上漫涌,已经过了她的脚踝。
她来不及和他吵架,用尽最后的力量与绮霞相扶往上。
台阶并不长,尽头是一座高高矗立的牌坊,后头是两扇巨大的石门。
这牌坊三间四柱,足有两丈高,以青石搭成,从花板到明楼、雀替等一应结构全为石刻。它在水下多年,却依旧雕花精致,坐镇在这路径尽头,气势威严。
牌坊正中刻着四个大字,贴以金箔。在地下多年,金字已变得斑驳,依稀可辨是“万壑归墟”四个大字。
“归墟……”阿南喃喃念着。
归墟,传说中海陆漂浮其上、众水所归的虚空之处。列子认为,归墟在渤海之东,没想到居然就在此地。
后方潮水汹涌,节节上升。阿南扶绮霞坐下后,赶紧越过牌坊,走到石门前查看。
门上雕着一座城市的模样,四方通衢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珊瑚丛生的园圃……在琉璃灯与水波的粼粼映照下,显得华美诡谲,不似人间——分明就是这座水城模样。
而朱聿恒的目光则落在旁边石壁上,道:“壁上有字。”
这字迹刻在洞壁之上,一笔一画十分清晰,在灯光下一眼可辨。
“崖山之战,不屈胡虏而蹈海者百万,有幸存者寄居海岛,心怀故国。龙凤元年,大宋皇裔振臂而讨虏,天下云集响应,海外岛民咸归。贼酋纠众反扑,岛民孤悬海上,寡不敌众,阖岛忠义尽殁。但留遗言不葬元土,愿归渤海,死后必挟骇浪而灭北元。今奉龙凤皇帝之命,以一岛旧居为殉,殓葬于此。鸣鸾为浪,怒涛为守,千秋万世,永奠忠魂……”
看到此处,阿南脱口而出:“原来这宏大的水城,本来是一整座岛,而且还是龙凤朝重要的战略之地?”
傅准似笑非笑,抱臂倚在石门上,一双微眯的眸子被琉璃灯映成浅金色,带着些诡异的迷人意味。
想来也是,即便关先生有天纵之资,在水下建造这一座城池也是千难万难,但若借助下方的海底空洞,让岛上所有屋宇沉入海中,倒有足以实施之处。
阿南转头盯着傅准,问:“你既然能到这里,之前又曾派遣方碧眠去行宫做鬼祟之事,想必定有逃出去的方法?”
他笑着摇了摇头,咳嗽让眼角染上了薄薄的红晕:“没有。”
朱聿恒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他的面色苍白,连手也白得过分,几乎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