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和卓少一起去见识了一下,果然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哦,还遇到了令妹,真是女中豪杰。”阿南靠在栏杆上,看看周围,又凑近他挤眉弄眼问,“对了,薛堂主知不知道当日拙巧阁内出了什么事?我们的船开出后,看岛上好像燃起了信号?”
薛澄光脸上依旧堆笑,盯着她的目光却显出一丝锐利:“这还要问你呢,听说你在阁内逗留了不短时间,然后匆匆跑上船,便命人立即开船离开?”
“什么,竟有此事?”阿南脸上露出震惊神情,“那可是朝廷的船,我这种去混粮饷的小人物,能驱使得动那帮大老爷?难道是我喝醉后大发神威了?”
薛澄光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贱兮兮的模样,又问:“或许是和你一起的那位仁兄说话比较有分量?”
“是吗?卓少居然这么讲义气,在我喝醉后还陪着我?”
看着她那抵赖到底的模样,薛澄光不由笑了:“看来你真是醉得不轻。”
阿南脸上的笑更真诚了:“还是你们拙巧阁的酒太好,令妹又太热情了,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薛澄光“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瞧着她道:“你还是早点想起来比较好,否则一旦下了这艘船,就没有你想不起来的余地了。”
阿南涎着脸道:“还是留点余地比较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就这么点大,日后还是要相见的么。”
薛澄光再不说话,朝她笑了笑,扬长而去。
阿南才不怕这个笑面虎。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拙巧阁那一番动静肯定瞒不过他们眼目。不过反正在官船上薛澄光不能对她下手,到了渤海之后她办完事就开溜,到时候就让拙巧阁满世界找董浪去吧,关她阿南什么事?
所以她浑不在意,在船上做做手工,偶尔和众人聚在一起探讨探讨渤海水城,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从应天沿运河一路北上至淮安,换河道转潍坊,往东北而行便入渤海。
山海相接处,巍峨城墙上,耸立的便是蓬莱阁。
舟行渤海上,阿南立于船头,仰望上方城阁。城墙依丹崖山而筑,高矗于海岸之上,任凭万千浪头击打,兀自岿然不动。
在城墙的上端,是错落分布的亭台楼阁,在浪潮与水雾之中高踞崖顶,与海底捞起的那块浮雕一般无二,一派仙山楼阁的气象。
阿南正在赞叹着,却听身旁的江白涟低低地“啊”了一声。
她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仙乐飘飘,楼阁之上有一群乐伎正在演奏乐曲,想来是这边的官员为了讨好皇太孙而搞的这一出戏。
而在乐伎之中,一个身穿绯衣持笛而吹的女子,正是绮霞。
阿南也不由得“咦”了出来,脱口而出:“她怎么来这里了?”
“我啊,听说山东教坊正缺个笛伎,就逮着空缺赶紧来了。”
阿南登了岸一问,绮霞便委屈地往她身上一靠:“谁知这边催得急,这几天紧赶慢赶的,我累得脚到现在还虚软呢。”
“难怪你来得比我们快,原来是一路赶陆路。”阿南扶着她埋怨道,“你身体刚刚恢复,何苦为了这点钱搏命?”
“主要是,你们都走了,我在应天好无聊啊……”口中说着你们,绮霞的目光却一直往下方瞄。
阿南看了看无法上岸而呆在船上准备的江白涟,将她的肩一揽,了然地笑出声:“行啊,那本大爷找你好好聊聊!”
下方的江白涟抬起头,看着台上亲热拥在一起说话的二人,目光在绮霞脸上停了停,赌气地狠狠转头,大步走进了船舱内。
“哎……”绮霞下意识地抬手,似想要留住江白涟。
“隔这么远,他听不到的。”阿南笑嘻嘻地将她的脸扳过来,“好好吹笛,不许分心。”
结果脸一转过来,就看到卓晏朝她们走来了:“董大哥,该去喝接风酒了……咦,绮霞你也在啊?”
阿南心中暗笑,你怕是一听到音乐就知道绮霞在了吧,还装模作样过来搭讪。
她口中应着,一转过屋角就赶紧贴在墙壁上,生怕卓晏吃醋为难绮霞。
一抬眼,朱聿恒正率人从走廊那边而来,她赶紧朝他打手势,示意别带人来这边。
朱聿恒止住了身后侍从,却快步走到了她身旁,眼带询问。
阿南只好将手指压上嘴唇示意他别说话,指了指墙角后。
那边卓晏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醋味儿:“认识好几年了,怎么感觉你我还没这些认识不久的人亲热?”
朱聿恒没想到自己屏退这么多人,居然被阿南拉着干起了听墙角这种完全不符合皇太孙身份的破事儿——听的还是下属的感情纠纷。
他有些无奈地瞧了阿南一眼,见她关注着那边的动静,眼睛都在冒光,只能按捺着陪她听那边动静。
只听绮霞笑道:“一开始可不都打得火热嘛,咱俩是情深日久了,细水长流。”
卓晏语气和缓了些,但还有些委屈:“我瞧着你跟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