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葛稚雅,正靠在洞壁上冷眼旁观。
诸葛嘉见阿南拿着火把一直在照着洞壁,便上来仔细看了看,脸色顿时沉下来。
这是一扇看来怪模怪样的木门,门上没有锁,只有纵横两根木头呈“十”字型,附在门上,卡住上下左右,将门嵌在土壁之中。
在木十字交叉的正中间,是一副嵌套式的空木壳,下方挂着木刻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十三个字。数字间不相连的笔画,由细绳固定,看来端正整齐。
按大小来看,木壳当中正好可以容纳四个木字并排放入。
“看来,是个数字排列锁。”诸葛嘉拿起那几个木字,看了看说道,“要从这十三个木字中选出正确的四个字,然后按顺序排列好,推进木壳,就能打开门上的暗锁。”
“对,但现在的问题是,”阿南抬手在木壳上轻敲,说,“我们不知道应该选哪四个木字,更不知道这四个字的顺序。”
“十三个字,按照几率来说,排列可能性成千上万,我们如何能知道?”诸葛嘉放下那些木字,口气强硬,“反正没多少时间一一尝试,这扇门并不牢固,干脆,我们直接把它拆了!”
“想拆的话……”阿南微抬下巴,示意楚元知,“你先问问那位楚先生吧,他家的院门设置,与这扇门原理大致相同。”
诸葛嘉回头看楚元知,楚元知依言走到门边,将门与土壁连接的地方指给他看:“这门的四面有上百根火线与内壁相接,火线上垂坠着无数特制的小石块,或大或小,靠着彼此重量的牵制,维持着精妙的平衡。当你将四个字按照正确的方式嵌套好推进去之后,正确的火线被扯动,门便能安然打开。可如果你拉错了一条线,或者擅自去动这扇门、和旁边的土层的话……”
楚元知用受过伤的手,颤抖地顺着门框,往旁边的土壁指去:“一根线扯动,便会引发所有彼此牵系的火线瞬间联动。而火线一旦牵动,上面的石子便会全部落地。石子落地,机括启动,地道必被炸塌封闭,我们都将活埋在这土层之下,绝无生还的机会!”
诸葛嘉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收回了按在门上的手。
他身后几个下属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此时也是神情凝重,盯着那扇门不敢出声。
“那如果……”诸葛嘉想了想又问,“我们换个方向,从别的地方开挖下去,是否能行?”
“第一,你怎么知道除了这个入口之外,其他地方有没有设置机关?到时候我们只知道方位,挖下去时碰到机关,说不定比这个更麻烦。”阿南揉着低久了有点酸痛的脖子,反问,“其次呢,你们不是说,今晚子时,里面的杀阵就要启动了吗?哪还有时间找方位往下挖?”
诸葛嘉皱眉思索,久久不语。
阿南见他这样,转身便往外走,说:“你先慢慢想吧,和数字有关的问题,我知道找谁最合适!”
大火焚烧了巨木大殿,却未能毁掉殿外日晷。
朱聿恒站在废墟之中,没有离开。身后的太监们替他撑起黄罗伞,遮蔽出一片阴凉。
而他却只一动不动站着,看着日晷的影子,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转移到他的面前。
距离午夜子时,不过四个时辰了。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折断那即将西沉的金乌翅膀,让那注定到来的黑夜延迟一刻。
昨日与祖父的对话尚在耳边。他誓要扭转乾坤,利用身上的怪病,寻找灾祸的来源。可圣上一声令下,他明知这个地下杀阵与自己关系匪浅,火灾中第一次出现的这场大病,很可能就要从这个地下寻找根源,却依旧只能呆在这里,等待着别人为他寻找最终的答案。
阿南……现在在地下,走到哪里了呢?
他看向自己的脚下。焚烧后的废墟,早已被野草野花入侵。盛夏时节,所有的砖缝间都有杂草拼命钻出来,开出米粒大的点点黄花,执着地在这焦黑废墟中繁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