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看着那横勾上的林字,确实比较扁平,应该是楚的上半部分。
“这还真巧,我们刚好要去查楚家的六极雷,怎么这边就出现了个楚字了。”阿南说着,抬头问站在旁边的驿丞,“老丈,刚刚起火之时,周围可有什么异样情况么?”
驿丞不安地看看护卫在火场旁边的韦杭之等人,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老头我正在房中整理文书呢,怎知忽然就起火了,唉,这上头要是怪罪下来,我也不知怎么担责……”
阿南见他说话时,旁边有一个仆妇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便问道:“大娘,你可有看见什么异状吗?”
那仆妇身材健壮,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看就是利落人。她指了指天上,说:“什么异状我不懂,总之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下午第一次看见那种妖风!”
“妖风?”阿南诧异问。
仆妇确定道:“可不就是妖么?我当时看看暑气快下去了,便提着水去西厢房廊下洒扫,一抬头看见卞公公正去关门。你说奇怪不,他身上的衣服不断往天上飘飞,就像被人扯住了衣角,不住往上斜飞。我再一看,卞公公鬓边散落的几绺头发,也一直往上飞。”
阿南沉吟问:“往上的妖风?”
“要只是风往上也就罢了,咱也不是没见过旋风是不是?可我再一看旁边,草叶树枝分明一动不动,草尖上的蝴蝶翅膀扇得可快了。姑娘你说,那风岂不是奇怪么,竟似只扯着衣服和头发往上飞的!”
一直站在旁边倾听,沉静似水的朱聿恒,他的眸中终于显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仆妇的讲述,让三大殿起火的那一夜,又在他面前重现。
一样的天色,一样怪异的感受。
明明周围只有闷雷,没有一丝风,可他永远记得三大殿起火前一刻,他的衣服和发丝被一种古怪的力量牵扯着,斜斜向上飞扬,竟似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将它们托举起来,要向上而去。
还有那个,本应永久嵌压在梁柱之上的,千年榫。
是什么样令人无法想象的、拔地而起的巨大力量,才能将整个屋檐硬生生拔起,完整脱出那个千年榫。
这诡异的吸力,究竟是什么可怕力量?
“阿言?”阿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才发现自己竟因太出神而没听到她的呼唤。
阿南拍拍裙子上的灰,站起身来,说:“仵作来了,咱们先回去吧。反正卞公公不但被烧焦,尸体还被横梁砸扁了,这惨状,我也不想看下去了,还是回去等验尸卷宗吧。”
朱聿恒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出驿馆,翻身上马。
行到巷口,阿南抬脚踢踢他那匹马屁股,问:“怎么啦,神思不属的?”
朱聿恒没说话,只抿唇沉默。
阿南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一侧身抓过他的马缰,凑到他面前盯着他,问:“那个妖风,有什么问题吗?”
清河坊的街灯早已点亮,投在他们身上,也照得阿南那双眼睛亮得如同灯笼中跳动的火光。
朱聿恒下意识地勒住缰绳,盯着她灿烂的眸光许久,才垂了眼睫避开她的逼视,说:“我见过那阵妖风……在三大殿起火之前,一模一样。”
“真的有妖风?而且……还与三大殿起火时的一样?”一向淡定的阿南,也不由得大为惊奇,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跟我说说,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与那个婆子说的差不多。只是,那力量,似乎不仅仅只是能牵扯衣服和头发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有千钧之力。”
长街行人稀少,朱聿恒将自己在三大殿起火之前的异状,及后来发现新月榫的事情,低低地说给她听。
他们踏着街灯的光前行,阿南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问:“所以那种妖风,可以不惊动草叶树枝,却可以扯动发丝和衣摆,更可以摧枯拉朽将整座屋檐拔起?”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是。”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力量啊……”阿南靠在马脖子上,盯着朱聿恒,“要不是那个婆子也这样说,我真以为你在骗我。”
“事情发生虽近三月,可当日情形一直在我心中,不曾抹去,我不会记错。”
“但是听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另外,卞存安写下的那半个楚字,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驿站这场火、甚至是与此相似的三大殿火灾,都与楚家有关系?”阿南正在思忖着,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声隐隐。
阿南回头看去,问:“怎么了?”
朱聿恒一眼看到韦杭之等人似乎在围捕一个人。他心中有鬼,一看韦杭之尽力将对方逼向另一条街市,心下了然,或许是逃掉的那个司鹫、或是其他的同伙,过来找阿南了。
于是他只瞥了一眼,便拨转马头,说:“没什么,大概是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前面是不是石榴巷?”
阿南抬头一看,笑道:“对呀,上次咱们送囡囡回家,就在这里嘛。你说今天萍娘送我一篮桃子,我是不是该送点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