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之后,总是孕育着蓬勃生机,天下终有一日会恢复太平。
国不可一日无君,延和帝不能在襄阳多耽,圣驾于五月初一启程,取道宛洛,由邯郸古道直趋入京。
来的路上为抢占先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路上都是急行军,一昼夜赶路二百里,回程却没必要这么着急,延和帝也不微服了,直接让人打起天子龙旗,自己坐在二十八抬大轿里,出则警跸扈从,前呼后拥,一路从容而行。
天子过境,各省官员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各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接驾,延和帝一开始还会入城歇脚,顺便召见当地官员,考问政绩,访查民情,后来精神不行了,连轿子也懒怠下去,将一切事务交给怀钰去办。
就这么且行且歇,圣驾抵京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后的事。
大军一过芦沟桥,便有首辅徐文简率领六部九卿上千官员前来接驾,一路军乐高奏吹吹打打,由永定门入城,其礼节之繁复隆重,也不须赘述。
王师凯旋,老百姓们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虽然是京师脚下,但天子深居九重,他们也难得见一次皇帝,所以尽管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但都竭力抬头去看,或用余光去瞟。
延和帝坐在乘舆内,面容瞧不太清,太子却是骑在白马上随行护送,只见他一身亮银铠甲,头戴兜鍪,腰系绣春刀,端的是英姿勃发少年郎。
他在襄阳的战绩已经传遍京城,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斗鸡走狗的小煞星,有朝一日会成长为像他父亲一样的战神呢?他身披铠甲骑在马上的样子,也像极了当年战无不胜的扶风王,直到这一刻,百姓们才真正认可了这位年轻的太子,他们发自内心地拥戴他,仰慕他,相信他将带领大晋走向辉煌。
“陛下万岁!太子千岁!陛下万岁!太子千岁!”
老百姓的欢呼声震寰宇,直到过了正阳门都听得见。
延和帝掀起轿帘,见怀钰一脸心不在焉,知道他是急着回家,归心似箭,便道:“你先回府罢,不用陪朕进宫了,明日再来,带上你妻儿一起,先去慈宁宫看望你皇祖母,你这不管不顾一走,老人家险些哭瞎了眼。”
“是。”怀钰脸上有些羞惭。
“对了,”延和帝又说,“你府中下人被朕禁了足,回去跟他们说,禁令解了。”
“谢圣上。”
队伍一分为二,怀钰一行打道回府,剩余的继续护送圣驾入宫,陆羡也被陆诚放了行,怀钰邀他一起去王府吃饭,陆羡爽快地答应了。
二人并辔而行,来到一辆马车旁,怀钰翻身下马,刚要抬手敲车窗,窗子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对上沈葭笑吟吟的一张脸。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你的马蹄声了。”
沈葭双手托腮笑眯眯道,经过怀钰这些天的悉心照料,她的箭伤已经痊愈了,因为吃饱喝足,之前掉的那些肉也养回来了,脸颊丰润,透着健康的光泽,时常让怀钰看得心痒痒,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问:“儿子怎么样?”
“刚吃完奶,睡着了。”
回答的人是马车内的谢翊,他怀里抱着熟睡的怀念,这孩子生性乖巧安静,十分好带,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很少哭泣。他们离开襄阳的时候,带走了一个奶娘,这一路奶水充足,孩子也越长越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沈葭活脱脱一个模子,谢翊十分喜爱他,夜里都带着一起睡。
问候完儿子,怀钰才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他垂眸看着沈葭:“今日阳光甚好,风也不大,要出来一起骑马吗?”
沈葭正有此意,转身望向谢翊,直到谢翊轻点了头,她才欢快地下了马车。
怀钰熟练地将她抱上马,自己坐在她身后,手握缰绳,相当于将她半拥入怀中,他不着急赶路,只轻轻驱马前行。
秋日的阳光洒满肩头,沈葭扯个哈欠,快要被晒睡着了。
“困了吗?”怀钰在她头顶问,“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
沈葭摇摇头,身体往后靠,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她打量着附近的大街小巷,还有沿街的店铺,来来往往的行人,犹豫地问:“北京是不是变了?”
“哪里变了?”
“差点忘了,”沈葭扑哧一笑,“你也一年多不在这儿,怎会知道?”
顿了顿,她扯着披风系带,道:“也许不是变了,是……有点陌生。”
在流民堆里混久了,她见惯了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样子,乍然回到繁华京师,看见这里的老百姓生活富足,街头食物香气弥漫,小贩们吆喝叫卖,像一片世外桃花源,丝毫未被外界的战乱影响到,这本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场景,如今竟然有些不适应。
不止这一点,直到现在,她吃饭都改不了狼吞虎咽的毛病,看见食物就想往嘴里塞,要不是怀钰在旁阻止,她能一直吃,就像永远也吃不饱似的。
这都是饿久了的人遗留下来的毛病,尽管她现在做回了太子妃,重新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沈葭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体里有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