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传来。
“又要杀人了。”
兰香悻悻收回打二丫的手,意兴阑珊地走了。
在钟声的召唤下,全城的百姓陆陆续续地朝着昭明台移动。
沈葭和二丫在半路碰见陈适,他接过二丫抱在怀里的孩子,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尖,小狗儿已经四个月大了,开始认得出人,而且很喜欢陈适,看见他就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又有人逃了?”沈葭问他。
陈适点头:“七个人。”
沈葭叹了声气,襄阳被围已经四月,雷虎率部突围数次,都失败了,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襄阳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再加上城外晋军三不五时就发动进攻,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有时一晚上都不得消停,士兵们遭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士气低迷到了极致。
乞活军的成分复杂,既有雷虎从天津带来的难民,也有一路上拐来的百姓,归根到底不是正规军,而是造反的农民。
城内人心浮动,有人开始策划出逃,雷虎严令禁止,一旦抓到,处以极刑,他派人四处修补城墙,城门口都有重兵把守,还设立了巡城将军,由他的心腹充任,在城中日夜巡逻,严密监视老百姓动向,只要发现有出逃倾向,就抓去狱里严刑拷打,雷虎还别开生面地创造了一条律法,鼓励百姓互相揭发检举,一人出逃,全家连坐,连街坊邻居也要获罪,襄阳城笼罩在一片恐怖氛围中。
约莫一顿饭工夫后,百姓们都聚集在了昭明台前的广场上。
昭明台在城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钟楼,本是为纪念南梁昭明太子萧统而建,现在成了雷虎处决逃兵的场所。
雷虎站在钟楼上,身穿明黄团龙袍,他身旁的护卫拖长嗓子道:“跪——”
所有人齐齐跪下,俯首贴地,山呼万岁。
雷虎抬手示意平身,距离太远,他的脸看不清,但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是自鸣得意的表情。
犯人们被推到广场上,每个人都五花大绑,痛哭流涕,背后插着亡命牌,牌子上用朱砂圈出一个血红的“斩”字,提刑官大声述说着这些人的罪行,随后一声令下,刽子手大刀砍下,七颗人头骨碌碌滚了满地。
沈葭闭上双眼,这种血腥场景,无论她看多少遍都适应不了。
陈适眼也不眨,只是抬手捂住了怀中孩子的眼睛。
-
回到襄王府不久,蒋兴找了过来,色眯眯地盯着沈葭瞧。
不知为什么,这女人分明没什么姿色,甚至称得上丑,但他就是觉得她别有一番韵味,她虽然脸黄,手却白皙如玉,可以想见衣服底下的身子该是多么销魂的景致。
“嫂子,请问无先生在家吗?”
沈葭正在搓洗脏衣服,累得满头大汗,她用胳膊抹了下汗,道:“在屋子里。”
乞活军的人都把她当成陈适的妻子,她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身份能给她减少点麻烦,要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奸淫妇女,不管美丑,抓来就上,比如眼前这个蒋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淫虫,若不是看在沈葭是“军师夫人”的份上,说不定她早遭了他的毒手。
沈葭十分厌恶这个少年,起身抱着木盆去晾衣,蒋兴假模假样地要来帮她,一双爪子却摸上她的手背,趁机揩油。
沈葭像被虫子蛰了一口,迅速甩开他,手里木盆一摔,怒斥道:“你干什么?!”
女人柳眉倒竖,俏脸涨红,更有几分风情。
蒋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半张着嘴,像看傻了。
陈适本来在逗孩子,听见声音,他把孩子交给二丫,从屋里出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沈葭前面,问:“蒋将军,找我有事吗?”
蒋兴这才回神:“哦……那个,无先生,陛下找你。”
陈适点点头:“那走罢。”
两人离开后,沈葭立刻用清水洗手,洗了很多遍,可还是洗不去手背上那种恶心的触感,她烦躁地将地上的衣服捡进盆里,打算重新再洗一遍。
二丫抱着孩子过来,吃惊地指着自己的脸比划。
沈葭蹲在木盆前一瞧,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故意点的七颗痣不见了,脸也被汗水冲刷出一道道痕迹,被她刚才用胳膊一抹,露出原本的肤色。
易容是陈适要求的,但她也没有反对,虽然回家很重要,但比这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清白与性命,所以她一直用姜黄粉让肤色变得黯沉,与人说话也刻意垂着头,尽量不惹人注意,但天气越来越炎热,她的妆也很容易脱掉,方才就在蒋兴面前露了马脚,他会不会生疑,跑去告诉雷虎?
不等沈葭想出个子丑寅卯,狗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二丫怎么也哄不好。
沈葭擦干净手,将儿子抱过来,这孩子打从娘胎起就很安静,出生后也不吵不闹,只有肚子饿和不舒服的时候才哭,沈葭摸了下他屁股上包的尿布,是干燥的,便知道他是饿了。
她月子里营养不良,奶水不足,孩子一直是喝米汤,有时陈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