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闷声道:“羡哥对不起你。”
怀钰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没事,可以理解,要是我爹被人关在大牢里,我也甘愿给那人通风报信。”
陆羡低笑一声,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生气了,你一生气就说反话。”
怀钰也跟着一笑,心中那点郁闷的情绪就在两人的相视一笑中消散了。
怀钰认真地道:“说真的,羡哥,我真不怪你,这一路上要是没你,我不知死多少回了,圣上罚我与你无关,你别介怀。我饿了,再喂我吃点儿。”
他张着嘴准备去接,陆羡却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延和帝正向这边走来,他没有允许怀钰可以吃东西和喝水,陆羡心虚地将那包干粮藏去身后。
延和帝早看清了他的小动作,懒得搭理,走到怀钰面前,垂眼打量这个鼻青脸肿的侄儿。
怀钰嬉皮笑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参见圣上,恕我……”
他左右挣动了两下,示意自己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不能向圣上请安,望圣上恕罪。”
延和帝冷笑几声,道:“跑了一百里,我看你还挺有精神的么。”
他转头吩咐陆羡:“将他绑到我的马上去。”
陆羡犹豫着,想求情:“陛下……”
延和帝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没休息多久的怀钰又被重新绑在了马鞍上,延和帝翻身上马,陆诚走过来劝:“陛下,太医说您要尽量少骑马……”
“你也少啰嗦,”延和帝不耐烦地打断,“朕的身子如何,朕自己心里清楚。”
陆诚只得将劝谏的话憋回嗓子眼里,又道:“那至少派人跟着罢,让陆羡陪着您去。”
延和帝看马后绑着的人一眼,道:“朕就在这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不必担心。”
话说完,火龙驹疾驰而出。
所有人都看见,怀钰就像风筝一样,简直就是被粗暴地扯了过去,众人都不忍见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埋下头去。
怀钰跑了半里远就支撑不住了,他的体力本就到了极限,一晚上又渴又饿,延和帝有意折磨他,火龙驹跑得风驰电掣,他根本跟不上,最后只能自暴自弃,任由骏马拖着他在雪地里驰骋。
后背刮得生疼,像血淋淋地撕下一整块皮,怀钰看着飞速闪过的蓝天,还有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大声喊道:“皇叔!你赢了!你想怎么样?是杀是剐,您一句话!我要是说半个不字,您把我脑袋砍了!”
“吁——”
延和帝勒停坐骑,翻身下马,解开系在马鞍上的绳子,将怀钰推去河边。
隆冬时节,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延和帝用刀凿碎冰面,解下腰间的牛皮囊,灌了满满一袋水,自己仰头喝了一点儿,又扔去怀钰膝上。
怀钰双手被绑,动作笨拙,不仅没有成功喝到,反而浇了一脸的冰水。
延和帝看不过去,拿回水囊,喂他喝了几口。
接着他又扔了几块肉干在地上,怀钰饿极了,捡起来就往嘴里塞,肉干又咸又硬,他嚼着嚼着,忽然眼圈一红,哽咽起来。
延和帝正揉着肿胀的膝盖,看见他的泪水,冷冷一笑:“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才对,是谁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出走?你还有脸哭。”
怀钰哭得涕泪泗流,嘴里还有未咀嚼完的食物,边哭边说:“皇叔,对不起,珠珠不见,孩儿……孩儿方寸大乱……”
“没出息!”延和帝厉声斥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世上女人再多,我只要她一个。”
延和帝抬起手掌,怀钰吓得一缩,以为又要挨耳光,却没想到他只是伸出粗粝的大拇指,擦干了他的眼泪。
“你真是像极了你爹,好的不学坏的学,没学会他的英雄盖世,反倒将他的妇人之仁学了个十成十,平时样样都好,一旦碰上女人,脑子就像进了水,做出什么蠢事都不稀奇。”
怀钰被骂得抬不起头,眼泪一滴滴地砸进土里。
延和帝见不得他这副熊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像妇人一样动不动便哭,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要当太子,还是当奴隶?”
怀钰垂着头,心想自己有的选么?
他闷闷地道:“太子。”
延和帝皱眉:“听不见,大声点。”
怀钰稍微提高音量:“太子。”
延和帝这才点头:“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事不过三,我能给你第二次机会,但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下次我再听见你说什么‘不当太子’之类的话,我就要你的小命,听清楚了吗?”
怀钰:“听清楚了。”
延和帝很满意他的态度,轻轻拍打了下他的面颊:“臭小子,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你最需要讨好的人是我,只要我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做。你说这大半年里,你东南西北都走遍了,找着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