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葭好奇地问。
“要变天了。”
怀钰话音落地的下一瞬,一声惊雷乍响,暴雨倾盆而下,紫禁城笼罩在茫茫雨雾中。
庭诤
八月底, 扶风王当街夺妻一案闹得愈发轰轰烈烈,成为近日京城最大的一桩谈资,街头巷尾议论纷纭。
都察院御史、各科道官员纷纷上疏进谏,一干翰林院庶吉士中素日里有跟陈适交好的, 也不甘落于人后, 为好友仗义执言,说“夺妻之恨, 可比杀父之仇, 三尺童子亦嗔目以视,举凡天下之耻, 人臣之辱,莫过乎此”;说怀钰“倚仗陛下恩宠, 擅作威福, 行此不忠不义不法之事,陛下倘或包庇, 将寒尽天下士子之心”。
一时间,扶风王府如架在烈火上的鼎镬,几近沸腾。
九月初一,朝廷在奉天殿举行朔日大朝会,文武百官谁也没想到, 陈适会挑这个时候越众而出,跪在御前,痛声陈诉扶风王八大罪状。
他声若金石, 字字铿锵,将怀钰的罪状一桩桩道来, 甚至矛头直指圣上。
破釜沉舟之人,身上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气场, 霎时间,满殿皆惊,群臣个个张大了嘴,呆若木鸡,不约而同往大殿西南角望去。
怀钰今日负责殿中戍卫,身穿大红蟒服,肩系披风,挎着绣春刀,无数道目光朝他射来,他只是冷笑。
眼看御座上的圣上面色愈发难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手背青筋暴凸,马上就要发作,沈如海沉默不下去了,额头冷汗直冒,出班厉声打断陈适:“住口!此地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吗?还不快退下去!”
谁成想陈适竟是连这位恩师和泰山的面子也不给,梗着脖子,冷声抗辩:“朝堂之上,人人皆可直言!我也是朝廷六品命官,为何不能开口?”
“你也知这是朝堂,岂能容你咆哮?!”
沈如海唤来左右,欲将他拖下去,他是鸿胪寺卿,负责主持朝会纲纪,有这个权力,几名锦衣卫应声上前,要将陈适押下。
陈适拼命挣扎,突然发狠起身,将乌纱帽往地上一掼,官袍一扒,赫然露出底下的鲜亮衣服!
“!!!”
文武百官无不瞠目结舌,那竟是一件死人穿的寿衣!
他这是要死谏!
所有人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恰在此时,殿外一道巨雷轰然炸响,惊得人人腿打哆嗦,险些跪下,仿佛天崩地裂就在眼前!
与众臣不同,延和帝的面色已经缓和下来,然而高顺御前伺候多年,深知圣上心性,他心底越是惊涛骇浪,脸上就越是风平浪静。
高顺不禁为陈适捏了把汗,早在他写的那份弹章留中不发的时候,就该揣摩透彻圣意,当官的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弹劾怀钰的臣子一个接一个,拉着手能绕紫禁城两圈,可人家依然圣宠不衰,你一个六品的翰林小官,就妄想将人扳倒?未免太异想天开!
“陈适。”
延和帝一开口,偌大一个奉天殿,瞬间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外面的潇潇风雨声。
御座之上,皇帝的神情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慈和,他恂恂相问:“你可知怀钰是何人?”
陈适跪在地上,昂然作答:“穆宗之孙,扶风王之子。”
延和帝问:“还有呢?”
陈适犹豫片刻,答:“陛下之侄。”
延和帝冷笑一声:“原来你知道,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这一声笑令殿中人人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知道此刻该低头认错了。
然而陈适却一改往日谦和作风,跪直身道:“回圣上,我朝太祖曾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晋刑律之下,只讲法理,不看私情。”
延和帝哦了一声,嘴角挂着森然笑容:“依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自己的侄儿?”
“臣绝无此意!”
陈适叩了好几个头,磕得地砖砰砰作响,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血流如注,鲜血顺着面颊往下淌,覆盖了他的眼睫,他咬着牙,泪水唰地流下来:“臣只求陛下秉公直断,倘若陛下一心偏袒亲侄,将此事一床锦被遮掩了,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圣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发妻被夺,臣无颜面见祖宗,今日唯有一死而已!”
“大胆!”
延和帝一声怒喝,目露凶光,他不是深宫里长大的庸懦皇子,从十五岁起就跟着兄长沙场征战,死人堆里拼杀出来,养出一身杀伐决断的悍勇之气,此刻他眸中杀意毕现,殿上诸人无不毛发悚然,黑压压跪倒一片,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无一人敢抬头。
“你敢以死要挟朕!陈适,你是想造反吗?!”
“臣不敢!臣只求陛下秉公直断!”
陈适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下去,力度大到让人毫不怀疑那块砖都会被他磕碎,人人面露不忍神色。
内阁几位辅臣一直默不作声,一是因为圣上正怒气上头,不好犯颜直谏;二是性格老成,都在观望形势,想挑合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