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沈葭被他牵着,走出院门的那一刻,鼻头一酸,眼泪蓦地涌出,撒开他的手往回跑,扑进沈茹怀里。
沈茹怔了怔,不敢回抱她,手迟疑地放在她肩头上方。
“小妹……”
“你好好活!”
沈葭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本来这么讨厌沈茹,可真到与她分开的这一天,她会这般不舍。
嗅着沈茹怀中的淡香,她忽然想起,就是这个讨人厌的姐姐,在谢柔抛下她回娘家后,陪她坐在门槛上,日复一日地等南方的大船来接她,被她发脾气赶走后,还躲在门缝后,悄悄地偷看她;就是这个讨人厌的姐姐,会在下雨天打雷时,溜进她的房间哄她睡觉,安慰被噩梦吓醒的她。
“姐姐,姐姐,姐姐……”
像是害怕此生再也无法喊出口,沈葭喊了无数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沈茹回过神,手终于落在她的肩头,面纱下的一双眼睛,温柔地弯成月牙,喊出她喊过无数遍的称呼。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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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一轮虹日缀在天边,河岸边野草青青,芦荻瑟瑟,泛着雨后的泥土清香,船娘们将闷得快要发霉的被褥抱出来晾晒。
陈适拄着拐杖,在甲板上晒太阳,一边问:“你是说,你在喜儿喊出‘夫人自尽了’,才意识到那是我夫人,并未看到她的正脸?”
“是啊,陈大人。”
蒋百户臊眉耷眼地答道,内心不断抱怨,都问过多少遍了,人都入土为安了,还问什么问,不嫌烦吗?你没问腻,老子都答腻了!
陈适指了个方向:“你看那儿。”
蒋百户望过去,只见他指的是正在上船的王爷王妃一行人,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没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吗?”
“有吗?”
蒋百户没太注意,总觉得眼前这位陈大人自从夫人死后,变得神神叨叨的。
“有。”陈适喃喃道,“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浑浑噩噩地走去船栏边,盯着水面出神。
蒋百户得了谭淼的军令,必须寸步不离看着他,免得他也殉情,便紧张地跟上去,扶着人劝道:“陈大人,船上风大,我们还是进船舱罢?”
“太干净了,太干净了……”
陈适口中不停默念着这句话。
蒋百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别是鬼附身了罢?
“什么太干净了?”
“尸体……尸体太干净了,”陈适自言自语,如同走火入魔,“少了什么呢?钗,对,金钗,少了她常戴的那支玫瑰金钗……”
——《卷四?满楼红袖招》终
雨夜
六月, 淮安,暴雨夜。
沉沉的雷声碾过,如同天兵天将擂响战鼓,西边一道白虹似的闪电扯过, 将整个世界照得白昼一般, 电光一个接着一个,像要将夜空撕扯成两半, 吓得人两股战战, 生怕下一道就往自己脑门上劈。
贼老天,这雨一下就是两三月, 再下下去,离黄河决口也快了。
王瘸子陪着笑上前:“公子, 你看这破天, 东边扯闪,西边打雷, 干的又是这种掘坟挖棺的损阴德勾当,不如今夜算了,咱们再另择一个黄道吉日?”
男人一身纯黑披风,戴着宽大兜帽,从头遮到脚, 只露出一只苍白瘦长的手,撑着竹伞,雷打不动地站在雨中, 仿佛一颗亘古不化的石头。
“五百两。”
王瘸子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 他是将谈好的价钱涨了一倍,这下也不管下不下雨了, 下冰雹都他妈得接着干啊!
瘸子跛着脚走到坟包前,那里已经被挖出一个大坑,几个伙计打着赤膊,各自抡着铁锹洛阳铲,忙得不可开交。
“听见没啊!龟孙子们!这位贵客说,要给你们开五百两银子!日他娘的!你们这些土夫子成日挖墓盗坟,发死人财!个个像只灰耗子,看见洞就往里钻!还被官府当狗撵!见过这么多银子吗?!使劲干啊!没吃饱饭?!”
盗墓贼们听着这话,顿时干劲十足,你一铲我一铲,尘土飞扬,很快就有人碰到了棺材上的铁钉,发出清脆的声音。
棺椁被抬了上来,上面附着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黑黝黝的棺木本身,在这漆黑的雨夜里,有种莫名的诡异气氛。
男人走上前,枯瘦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棺盖,闭眼默念几句话,再睁眼时,已经全然变了一个人。
“开棺。”
盗墓贼们依言上前,这不是贵族墓葬,没有防盗措施,他们不必小心谨慎,各自拿着工具,几下就将铁钉撬松了,棺盖被推开,王瘸子往里瞅了一眼,手臂顿时冒出鸡皮疙瘩。
“他妈的,老子行走江湖二十年,倒过的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是头回见这么邪门儿的!”
男子扶着棺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像是如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