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偷溜出偏殿后,她就暗中注意着沈茹的行动,只等她一旦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便上前去阻拦,谁知一向不喜热闹的沈茹,这回却是没有提前离席,直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宣布宴席结束,她这才起身。
辛夷这下也没了拦住她的借口,毕竟宴会都结束了,再赖在这里像什么话。
她只能起身跟在沈茹身后,而沈茹对此,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好像知道她是沈葭派来监视她的人。
沈茹上前,轻轻搀扶着沈如海:“妹妹回去了,父亲,您喝醉了,女儿扶您四处走走,散散酒气如何?”
沈如海正有此意,父女二人并肩同行,出了广寒殿。
今夜是中秋,皓月当空,银霜满地,琼华岛上种了木樨,香飘十里,夜风驱散了身上酒气,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沈如海抬头望月,不由诗兴大发,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沈茹道:“张若虚一生中仅有两首诗存世,仅这一篇《春江花月夜》,便让他千古留名,竟成大家。不过,所有的咏月诗里,女儿倒更偏爱苏子的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苏词一贯以豪迈清雄著称,这首《水调歌头》,却飘逸灵动,富含哲理,疑似九天仙人所作。”
沈如海笑道:“你娘在世时,也常吟诵苏子的词,说东坡先生的词,犹如灵丹妙露,吟之令人齿颊留香。为父与她初识,便是在杭州西湖上,她持洞箫立于船头,为父扣舷而歌,她随之相和。”
沈茹微微一笑:“‘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今日虽不是七月望,此处也并非赤壁,但不远处有太液池,父亲可愿同女儿游湖赏月,共效古人之乐事?”
沈如海本就是个风雅至极的人,听闻此提议,欣然同意。
走出没多远,却碰上帝后一行人,正在园中赏石。
琼华岛以金人所移艮岳太湖石而垒成,岛上奇石林立,重峦叠翠,每五步一景,十步一观,令人目不暇接。
行过礼后,延和帝让他们平身,笑问:“沈卿,欲往何处去?”
沈如海也笑着答:“回圣上,今夜是中秋佳节,小女适才提议去湖上赏月。”
“临舟望月,确实是桩雅事,看来沈卿也是个风雅之人。”
延和帝点点头,偏头笑问:“皇后,不如咱们也去凑一凑这热闹?”
上官皇后道:“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延和帝便看向沈如海:“沈卿,不会嫌朕和皇后太多余,搅了你们父女二人的雅兴罢?”
沈如海急忙道:“圣上说的哪里话?臣求之不得。”
延和帝便点头:“那走罢。”
他看了沈茹一眼,见她面有豫色,似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问:“沈卿,这是你的长女?”
“回圣上,是。”
“可曾许了人家?”
“三年前与翰林侍读陈适定下了婚约,因她娘过世,她要守孝,便将婚期推迟至今。”
“陈允南啊,”延和帝笑着打量沈茹一眼,道:“才子佳人,倒也是一桩良配。”
“谢圣上美言。”
沈茹默默地低头随行,不发一言。
行过一座临水小桥,延和帝忽发感慨:“沈卿好福气,两个女儿,一个娴静如娇花照水,一个灵动活泼如兔,想必家中门槛都要被提亲人踏破了,说到此,怎么没见你家小女儿?”
沈如海听闻此言,默默腹诽,阿茹都算了,沈葭算什么“福气”?成日淘气、惹是生非,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虽是这么想,但他知道皇上不知为什么对沈葭青眼有加,便不敢说出口,只恭敬答道:“回圣上,小女先行回去了。”
“哦。”
延和帝思索着要怎么将话题往沈葭的婚事上引,他已做好为她和怀钰赐婚的打算,腹稿还没打完,听见两道惊呼。
“陈公子!”
沈茹和辛夷几乎一前一后地出声。
陈适跪倒在地:“微臣陈适,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延和帝笑道,“北京地面邪,说曹操曹操到,允南,朕跟沈卿方才正说到你呢。”
陈适裣衽起身,神情略有疑惑,不知道圣上能跟老师说起他什么。
延和帝似猜透他心中所想,含笑道:“今夜中秋,花好月圆,能在这园中遇上,也是有缘,恰好你未婚妻方才提议登舟赏月,不如你与我们一道?”
陈适脸一红,道:“谨遵圣上旨意。”
于是陈适也加入到队伍中来,延和帝有意撮合这对有情人,众人都心领神会,刻意让他们二人走在后面。
陈适的脸还红着,想跟沈茹说话,却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沈茹反问他:“你怎会在这儿?”
陈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