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的确不老实,老太监扇了侍女一个耳光,她就扮鬼还回去两个。
但这是给她们出气,不是添麻烦。
唐娴眼中带着笑摇头。
“那还是相处时间太短。姑娘有所不知,烟霞胆大妄为,时而讨喜,时而荒唐,常让人恨不得打她一顿。”
唐娴想了想,尽量周全地回答:“是很大胆。”
捡到烟霞是近三月中旬,烟霞苏醒没几日,唐娴就要去墓室里侍寝。
知道她害怕,烟霞竟然假扮侍女混进墓室,之后靠敏捷的身手混入陶俑假人中,躲过了老太监的巡查,陪着唐娴被锁在墓室里一整夜。
——虽说因为扯动伤口导致失血过多,大半宿都是晕睡着,还需要唐娴来照顾她。
但好歹有人陪着,唐娴头一回不觉得墓室可怖。
在皇陵中的烟霞,哪怕重伤到动弹一下就要流血惨叫,也是很可靠的。
唐娴又一次记起她的承诺:“我与你起誓,三个月之内,皇陵所有无辜人都能恢复自由。”
三个月,仔细算来,已过去小半月了。
唐娴手上摆弄着花枝,心中忆着皇陵的种种,目光中逐渐多了跳跃的光芒。
若她这边始终没有进展,是否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烟霞身上?
“看来姑娘与烟霞着实相处得不错。”
庄廉看出她因提起烟霞而转变的神态,得出结论。
唐娴犹疑了下,大方地点了头,道:“她不拘小节,坦荡仗义,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坦荡仗义?”庄廉对此提出怀疑。
唐娴记起岑望仙的事,喉头一噎,想把这句话收回来了。
顿了下,她转移话题道:“我捡到烟霞的时候,她奄奄一息,差点没能救回来。偷东西是不对,可罪不至死啊,是什么人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唐娴问的时候余光瞥着花罩对侧,那边云停正在凝目沉思。
她也有点记仇的,既然双方对她有所图,就不必那么卑微了。
不能打他,还不能刺他一刺吗?
“呵呵。”庄廉干笑,也瞅了云停一眼,低声道,“是意外,都是误会。姑娘快别说了。”
云停没动静,庄廉语气虚浮,二人的模样活像被道德谴责后的心虚躲闪,这助长了唐娴的气势。
于是她又清声道:“我想也是,倘若我娘喜爱的侍女一时冲动犯了错,我或许会施以惩戒,或许会把人赶走,但绝不会轻易就取人性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与粗蛮野兽有什么区别?”
庄廉:“……”
“啪”的一声响,云停搁下了手中茶盏。
哐当
清脆的碰撞声听得唐娴心头一震,猛地记起前几次与云停的会面,懊悔顿生。
做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人?
她双目盯着手中桃枝,眼珠子都不敢再动一下。
庄廉也僵了一瞬,而后快速回神,捧着一个插着桃花的圆肚棕瓶放到云停面前的桌角上,若无其事地问:“公子觉得如何?”
矮瓶里斜着一根略粗的枝干,枝干上分出细枝,其中待放的花苞最多,盛开的娇艳花朵仅有三个,点缀着鲜嫩绿芽,显得雅致脱俗,且生机勃勃。
云停道:“过于寡淡。”
庄廉打圆场:“是有点儿,不然再加一枝色泽艳丽些的?”
“那倒不必。”云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拨动了下枝头花朵,扯下一片粉嫩的花瓣。
“往水里加点人血,多养几日,花就该红了。”他说得轻缓,话尾打着转儿,“要新鲜的。”
唐娴没敢抬头,但她感觉到了,云停的最后一句明显是冲着她的方向来的。
这算什么?生意没谈成,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攻击和威胁彼此吗?
这人未免太无耻了。
可唐娴不敢与他讲道理,只能假装耳目失聪,听见任何事都不闻不问。
“哈哈哈,公子说的是。”庄廉冲唐娴使了个安抚的眼神,正在后怕中的唐娴未接收到。
他又顺着云停道:“正好岑望仙还有半口气,读书人的血养出的花最艳了。”
唐娴:……并没有被安抚到。
云停眼神不善地转向庄廉,同时屈指推开手边棕瓶,显然也不满意。
两头不讨好的庄廉干笑一声,觉得为了与唐娴打好关系顺利行事,还是让这两人离远些的好。
他跟着云停多年,一眨眼,云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停看唐娴不顺眼,但已答应这两个月把人交给庄廉,就不会插手审讯的事情。
他在庄廉开口前指指鹌鹑一样的唐娴,道:“给她找点事做。还有,要套近乎记得离远点,假惺惺的,很倒胃口。”
此前,唐娴只是含沙射影槐,这会儿,云停是在俩当事人面前拆穿他们虚伪的友善,又堂而皇之地嫌弃。
也就庄廉对他这坏脾性习以为常,还能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