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揉了揉眉心,喝了两口热茶,提笔开始批折子。
顾璎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跟以前一样,是她和爹娘在山洪中的情形。
她眼看着娘亲所在的位置一点点漫过水,爹爹头也不敢回,将她推到了高处,她抓着爹爹的手,让爹爹带她一起走。
爹爹将她捆在粗大的枝干上,让她坚持住等人来救,便往回游找娘亲。
她一点儿都不想活,她想跟爹爹娘娘在一处。
以前爹爹娘亲说,她还有姐姐,要她照顾好姐姐。后来她明白,爹爹娘亲只想让她活下去而已,说什么照顾姐姐,只是借口罢了。
可这一次爹爹说带她一起走,爹爹牵着她的手,说他们一起去找娘亲,不会再丢下她了。
那种满足又安心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
后来她就睡着了。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安稳得躺在床上,帐子严严实实的挂着,没透进半点光。顾璎没有由来觉得心慌,支撑着坐了起来。
听到里面的动静,溪月忙掀开了帐子。
“姑娘,您醒了!”她喜极而泣,一叠声又叫怀香。
休息了一整夜,顾璎觉得头不那么痛了,神智清明了许多。
“姑娘,可吓坏奴婢们了。”溪月心直口快道:“您都不知道,您高烧我们喂不进去药,简直都急哭了,还好那位公子——”
怀香正好端着温水进来,闻言轻咳一声,打断了她。
“姑娘,您先润润喉。”
顾璎觉出不对,她接过杯子握在手中,轻声问道:“那位公子是谁?”
“是这里的主人。”怀香给溪月使了个眼色,往顾璎身后放了个大迎枕。“那位公子会些医术,雨天又不好去外面请大夫,公子便过来给您扎了两针。”
说着她示意顾璎往手指上看去,果然有痕迹。
“我可曾失态?”顾璎并没松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那场噩梦从未从她生命中离开。
怀香没瞒她,轻轻点了头,只是也遵从了那位公子的话,简单道:“您拉住公子的衣袖僵持了片刻,待您睡沉就松开了。”
那些哭喊的声和先是拉着公子衣袖又是抓他的手全部略去。
然而饶是这点,已经让顾璎“蹭”一下红了脸。
太失礼了。
她红着脸喝了半杯温水,就要起身梳洗。
待到她收拾妥当、又用过了早饭,迟疑着要不要去道谢或是道歉。
在软榻上坐了小半个时辰,顾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色尚未转晴,她犹豫再三终于起身。
“随我去见那位公子。”顾璎把心一横,她猜到怀香已是在轻描淡写,自己的举动只会更加过分。
当主仆二人到时,守在门前的是秦自明。
见她们来,他也并不奇怪,问明了来意后,进去给她们通传。
很快他出来回话,说主子请她们进去。
昨夜陆崇已替她施针治病,此时见面也不必在遮掩扭捏,顾璎看到眼前陌生的俊美男子,索性落落大方的行礼。
“江绥谢公子施以援手。”
听到这个名字,陆崇心中微动,她昨日自称“绥绥”,想来是她乳名。
她刻意隐瞒身份,他也并不打算戳破。
“举手之劳罢了。”陆崇掩去眸中情绪,温声道:“江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夜未睡,饶是平日里精力再好,眉眼间也隐约透着些倦色,加之他故意敛去气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江绥昨日若有言语失当之处,还请您见谅。”顾璎心中不忍,轻声解释道:“幼时我随爹娘出去游玩,曾遇山洪。爹娘为了救我而丧命,故此才失仪了。”
年幼的小姑娘亲眼目睹爹娘被山洪吞没,这该是怎样的绝望。
陆崇眼神不由柔软了些,少了客气疏离,“无妨,一些梦呓而已。”
“今日赶路不便,姑娘暂且安心住下。”他虽邀她留宿,态度却无半点轻慢。
顾璎再次道谢。
见陆崇无意暴露自己身份,也无意窥探她的身份,她不由松了口气,决心日后补偿以金银,之后不会有任何牵扯。
在回去的路上,天气已有好转。
日光透云而出,喷薄的金色光芒漫撒在云上,格外耀眼。
顾璎贪恋着明亮温暖的光,在小径上略站了片刻,突然看到已然晴朗的天幕上,摇摇晃晃飘进来一只断了线的纸鸢。
不知是哪里的孩童或是姑娘等不及,趁着天才晴就放风筝。
顾璎想起她的最后一只风筝,是爹爹牵着她去街上挑的一只大蝴蝶风筝。
她下意识上前,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