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背着他偷偷喝了一斤假酒吗?
平心而论,是很难有人能拒绝在寒冷的夜晚和邢司南肢体接触的,尤其是像他这样天生体寒的人,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没到肢体接触那一步。
但仅仅只是被邢司南这样环着,楚白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像是围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旁,烤着火,血液沿着脉络汩汩流动,四肢百骸都变得温暖起来。
要放在平时,楚白指定高低得给邢司南来一套组合拳。但这是在深秋凌晨三点的越州,无论是天气,还是氛围,还是时间点,都太适合放弃理性思考,毫无负担地相拥而眠。
于是楚白破天荒地朝邢司南的方向靠了靠。
邢司南抬起手,拨弄了几下他后颈处湿漉漉的黑发,低声道:“又不吹头发。”
“……”楚白大感冤屈,“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你拐进来了么?”
“这点我要纠正一下。”邢司南道,“是你自己先关门的。”
楚白:“……”
简直强词夺理。
邢司南的手指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指腹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擦过他后颈上那块异常凸出的骨头。楚白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放开,我要出去了。”
“那你刚刚进来干什么?”邢司南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轻轻渺渺的。他注视着楚白身上那道几乎横亘了他整个后背的狰狞伤口,低声问道:“你在躲什么?”
他的目光又执拗又专注,像是要透过那层漂亮的皮囊,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楚白没来由地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他低声回复道:“谁躲了?”
话音刚落,邢司南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后背上的伤疤。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遍布前胸后背,纵横交错,新旧叠覆,织就了一整套坚硬无比的铠甲。光看那些伤疤,邢司南都能想象到在那些他没看见的日子里,这具躯体是过的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活,又是几次在生死线的边缘徘徊。
他轻声道:“……怎么搞的?”
“还能怎么搞的。”楚白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含糊其辞,“就……没注意,一不小心被人砍了呗。”
“……你到底是警察还是黑社会?”
楚白反唇相讥:“那您到底是我上司还是我妈?”
“都不是。”邢司南忽然低头啄了一下他的泪痣,“我是你男朋友。”
“……”楚白麻木地侧过脸,“如果没理解错误的话这种关系至少应该建立在双方都认可且接受的情况下吧……你这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狂热追求者。”
“我这种不算。”邢司南纠正他,“莫一帆那种才算。”
楚白简直莫名其妙:“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你今天晚上已经提了两回他的名字了。”
“哦。”邢司南闲闲道,“因为我吃醋了。”
楚白:“……”
邢司南说完,蓦地伸手环住他,而后收紧手臂,非常排他性地将楚白的上半身摁进了自己怀里:“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没看出来么?”
楚白:“……”
他幽幽回复道:“别这么说,我会怀疑我的眼睛只是摆设的。”
邢司南笑了一下。
楚白回想起在邢司南还没跟他表白的时候,他从邵阳回来,邢司南开车来机场接他。他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站在路边,看见一辆车身上仿佛就写着昂贵两个字的越野从地平线上缓缓驶来。
他扫了两眼,就兴趣缺缺地移开了视线,直到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
然后他上了车,再然后他下了车,在地下车库里,邢司南毫无缘由、突如其来地抱住了他。
就好像他开了那么远的路,等了那么久的时间,只是为了在他跨越千山万水与他相见之时,在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拥抱。
现在想来,邢司南似乎对拥抱这一举动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也许是因为这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每每他感到不安时,都需要通过这种可以完全将对方控制在自己怀里的行为,来达到自我认知上的和谐。
“他……”楚白抿了抿嘴唇,“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跟他较真干什么?”
“他不小了。”邢司南淡淡道,“他十八了,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不愿意改变,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楚白想说什么,但邢司南忽然松开了他。他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低下头看着楚白:“我知道,你觉得,没有你的养父,你现在也会和他过着一样的生活。”
楚白沉默了。
“不是这样的,楚白。”邢司南握住他冰凉的手腕,固执地和他十指交扣,“没有他,你也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楚白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他注视着墙角的瓷砖,良久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根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