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
阮秋说道。他又说道,“非亲非故,你又为什么带我回家,教我手艺本领?”
杨力没有再说话。
在一众医护的见证下,阮秋和杨力在一纸合同上摁下了手印。
在杨力最后的弥留之际,杨力坐在医院上那张用来输液的躺椅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像是很突然地笑了一下,说道:“挺好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古怪。
阮秋没有听懂,他不知道杨力在说什么,于是便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杨力:“什么挺好的?”
“我说。”
杨力微笑地看着他,“你是我徒弟,这挺好的。”
他似乎依然是那样温和宽厚的笑,然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样了。”
阮秋把自己发“病”的经历模糊了一下,然后便把剩下的自己这三年里度过的事情,毫无隐瞒地告诉了霍扬。
车里的空间虽然宽敞,但是阮秋却沉浸在霍扬的那双眼睛里。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霍扬身上的灼热气息,只觉得空气都变得胶着粘稠,让自己甚至都喘不过气。
阮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说道,“杨骁高考已经结束,等他成年那天,我、我就能……”
“我相信你。”
霍扬说道,他深深地看着阮秋,却没有继续在杨家身上多做停留。他问道,“你还好吗?”
阮秋不明所以:“我?……哦,我、我挺好的吧。”
“那你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霍扬道,“不要告诉我,你三年里一次都没有,就只在我看见的时候是第一次发作。”
阮秋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骗不过霍扬,但也没想过霍扬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敏锐。
于是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略显不安地握紧了些许,声音很低地回答霍扬:“可以、不聊这个吗?”
霍扬看着他:“你还是不想说吗?”
阮秋抬头,又很快地低下头去,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霍扬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气氛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
阮秋的心中很不安,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霍扬低声问道:“那、那你这三年里好吗?”
“你、你这三年里,都经历了什么?”
阮秋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去省队?”
“……”
霍扬撩起眼皮,几乎是冷冷地看了阮秋一眼,像是很不解的样子,“你既然不愿意对我坦诚,那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秋语塞,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喃喃道:“霍扬……”
霍扬没有再说话。他转过头,看了阮秋一眼,突然凑过身来。
“!”
阮秋几乎是立得惊了一下。他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椅背上,眼睛瞪得浑圆,手臂都发着颤,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只能被强迫着暴露在霍扬的视野里,像是只怯生生的被压在砧板上的羔羊。
太……太近了。
阮秋感受到自己胸腔里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勇气出逃了一般让他呆呆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对面看着眼前突然凑近过来的人。
和从前一样熟悉的脸,和从前一样熟悉的味道,和从前一样熟悉的霍扬。
阮秋呆呆地看着霍扬,几乎是神使鬼差地,身体下意识地向前。
——触感很柔软,好像有些凉,上面还带着轻微的薄荷味道。
阮秋的脑海中几乎是在瞬间如同炸开了烟花一般,先是一片空白,然后便是绚烂一片。
他向后躲,安全带牢牢地捆在身上,简直是动弹不得的地步。但他的躲避又好像正好证实了自己刚才的动作,不是偶然,反倒像是故意的一般——是刻意地向前凑去的。
霍扬显然也愣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躲,然后头便重重地撞上车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太高了,再宽敞的车也显得有些行动不便,脸上错愕与惊异交错片刻,最后神情显得有些冷漠,只是居高临下地低下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阮秋。
他的手轻碰了一下刚才接触过的嘴唇,神情莫测:“谁教你的?”
阮秋愣了一下。他的脸几乎是直接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仰倒在车椅上,怯生生地看着霍扬。
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似乎是想躲,最后还是落在霍扬身上。
“你。”
阮秋小声说道,“你教我的。”
封闭的车厢里,霍扬的呼吸几乎是在瞬间一滞。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地接吻过。
在芦苇荡,在月色下,在逼仄的巷子口。
阮秋发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