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时的领悟,在林三酒脑海中留下了一片雪凉。她望着礼包向八头德追上去的背影,暗暗庆幸他此刻走远了——瞥了一眼那小个儿男人,她点了点头,低声问道:“物品激活了吗?”
“现在打开了,”小个儿拍了一下那小块屏幕,说。
“好,你的计划我同意了,走吧。”林三酒说。
这句话出口之后,有一到两秒的时间,她脚下没有动,只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笼在小个儿男人身上。
他刚迈出去一步,见她没动,自己也停住脚,浮起了疑惑。“走吗?”
“等一下,”林三酒盯着他,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看,假如你的物品果真可以判别谎言,”她慢慢地问道,“那它刚才为什么没有发觉我说了一句谎呢?”
小个儿男人一怔,随即转手将东西往身上一拍,它立刻不知消失去了哪儿——就在同一时间,他也往后退了一步,强自镇定地一笑,说:“你怀疑我是在骗你钱,在测试我?你误会了,我有很合理的解释。是这样的,我虽然激活了它,但是我刚才还没有选择判别对象,它必须有了对象才能发动判别能力。”
林三酒不着急。她实在没有什么可急的,他们此时正在天空中一艘高速行驶的飞船里,礼包离他们二人很远。
“的确,解释很合理。”林三酒笑了一笑,说:“可是我另一个解释,也很合理,不,我觉得它更合理……你要听听吗?”
小个儿男人没有吭声,面皮绷得紧紧的。
“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有一个能够判别真假的道具。”林三酒的思绪此时已经完全成了形,“你随便拿出一个东西,不是为了要假装帮助我判断别人的回答是真是假,而是为了从我嘴里掏出我真正的意图。”
没错,现在一想,这实在是个很巧妙的手段:林三酒如果真的相信他了,那么她接下来查问乘客的时候,就不可能继续用“救命恩人”的说辞了——问题本身就是假的,那回答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她同意租用小个儿男人的道具时,心里的确划过去了一个念头:她必须要把问题换成“你是否拿着一个更改记忆的副本”才行。
“所以,你不必担心一直假装下去的问题,只要听了我问的第一个问题,你就知道我的真正意图了。”林三酒扫了一眼刚才那道具消失之处,轻声说:“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倒真的可以判断真伪呢。”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那小个儿男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二人此时站在飞船右侧的角落里,靠近飞船边缘,附近没有一个人。他无处可跑,外面是茫茫无着的高空。
“是吗?”林三酒一歪头,说:“自从看见我们突然出现在船上,你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以及和我说话的八头德身上。你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了,以致于你疏忽了细节,露出了一个马脚。”
礼包说得没错,拿着副本的人对她肯定是全心警惕戒备的,所以才会将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万幸,他知道了原本不该知道的讯息,接着将它说漏了嘴。
那小个儿男人紧紧皱着眉头,突然吐了一口气,肩膀松了下去。
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小商人那种总拿眼缝儿打量寻摸着机会的神色,蓦地从他脸上全褪干净了;一个身材矮瘦、神色坚硬的男人取而代之,面对林三酒直起了后背。
“是一倍价钱吧,”他垂下眼皮,低声说:“我当时一出口,就立即后悔了,只能希望你没注意到。但你怎么就能凭这一点断定呢?我注意到了八头德给你开的价钱,完全可以是巧合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恰好看到的?”
确实,当时八头德开价时,比了个“五”的手势;假如有人恰好在那时投来目光,那么不必离得很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以此为基础,开“一倍”价钱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重点不是五或十。”林三酒冷冷地答道,“重点是,你怎么知道那个五,代表的是‘价钱’?”
小个儿男人又是一怔。
“你之所以知道那是一个价钱,是因为你知道他为我提供了服务。这是很简单的事,有价钱,就必有价钱交换的商品或服务。”林三酒笑了笑,说:“我们半小时前才在飞船上萍水相逢,你却能肯定八头德为我提供了服务,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小个儿男人没有应声,转头看了看礼包离开的方向——在飞船中央处,礼包正和八头德小声交谈;正好在林三酒望去时,她看见礼包突然瞥了一眼小个儿男人。
……礼包也意识到了。
小个儿男人又往飞船边缘处退了一步。他现在只要伸出头,就能看见船外天空里丝丝缕缕的云了;林三酒却没有叫他不要再动。
相反的,她任他想办法拖延时间。
“噢?”小个儿男人身体紧绷着,说:“我不明白……”
“八头德是一个播音员,他知道我要找人,也知道飞船马上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