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她轻轻握住门把手,感觉后背都露在那蛇头的目光里,仿佛书包都起不到遮挡作用了。她吸了口气,扭了一下把手——它转动了,门没上锁。
刚刚露出了一条缝隙的门外小巷地面上,落着不规则的数点水渍,外面似乎开始下雨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谢风突然感到书包被一股大力给重重地往后一拽——她猝不及防之间,脚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登时摔了下去,后脑勺“咚”一下打在了桌子上。
她痛得连视野都黑了,身体像散架的玩具一样,毫无自制力地摔滚在地上;那蛇头的脚从她身边一步跨过去,一把拉上了门,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真以为我能让你走啊,”连他这句话,听着都像是浮在很远的地方。
谢风感到有一只手伸下来,抓住了她的领口,将她重新提拎起来,又推又搡地要把她往旁边的床上扔。她此时急怕交加,胳膊使劲往前扑抓乱打,指甲尖狠狠地划过了什么东西,那蛇头顿时痛得骂了好几句脏话。
“装得还挺像的,你个臭婊子,”他使劲将谢风掼在床上,一拳就朝她的面孔砸了下来——谢风尽管痛得眼睛都花了,在这种时刻居然往旁边一滚而躲了过去。男女体力差别太大,若是吃上几次这样的打,她恐怕就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更别说逃了。
但是这一滚,却叫她完全被堵进了靠墙的床角里,出路被堵死了。
眼看那蛇头的人影再一次扑了上来,谢风一声高叫脱口而出:“老公!老公,我在这里!”
蛇头登时顿了一顿。
“快来,我在后面的房间里!”谢风扭头朝门口喊了一句,又对蛇头连珠炮似的喊道:“他是记者,就是他叫我来假装找蛇头的,他现在就在外面!他就是来接应我的!”
她一点也不给蛇头反应的机会,刚一说完,又放大音量喊道:“你说对了,老公,这儿真有个人贩子,你快来啊!”
那蛇头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刚刚说了句“你以为我会上当”,却听外面响起了几下脚步——就在他朝门口一转头的时候,谢风的腿仿佛上了弹簧,朝他的裤裆间死命一踹,用劲之大,甚至令她怀疑自己的大腿都会脱离身体飞出去。
那蛇头就好像突然被人折成了两半,竟连一点点声气都发不出来了。谢风急忙跳下床,感觉他一只手勉强朝自己的小腿抓了过来——与刚才的气势可完全不同了——她抡起拳头,一下子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稀里糊涂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打的究竟是脸还是太阳穴,赶紧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逃出来了,连谢风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真的逃出来了。
她回头一看,那门仍然有气无力地半开着,蛇头一连串又气又急的脏话,正从门后像潮水一样滚出来。她脚下跌跌撞撞,却一点也不敢停,从挤着垃圾桶的阴暗小巷间,往巷口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或许是她踢人的力气还不够,当她第二次回头看的时候,她竟瞧见那蛇头从门口歪歪扭扭地走出来了。
谢风赶忙扭过头,忍住脑海中的眩晕,继续朝巷口跑去。巷口外是一条宽路,一般来说都时不时地有人和车经过;天光正渐渐灰暗下去,雨点几乎在眨眼间就密集起来,劈劈啪啪地打在了路上、身上,转瞬之间就演变成了一场如注暴雨。
“站住,艹|你妈,”后面的叫骂声,即使在雨幕中也仍然清晰嘹亮——谢风冲过了马路对面,脚下磨损严重的运动鞋抓不住湿滑的地面,“咕咚”一下重重摔在了人行道边上。
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也就是背包里那一个苹果。连续两次摔得狠了,此时要再挣扎着爬起来,却很难了。
下暴雨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路旁的商店灯光,在灰白色的蒸腾水雾中,模糊成了浮在氤氲天地间的色块,离她远得令人绝望。雨幕遮掩住了她的逃亡,雨声淹没了她的呼救,因为没有一扇门被人推开,看一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只有那个狂怒的蛇头,正从小巷里追出来,冲入了蒙蒙雨雾中的马路上,寻找她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白水花。谢风昏头涨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仍惦记着要逃,就在一地水洼中慢慢地往前挪——她爬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旁,再也没有了力气,崩溃一般彻底跌在人行道上,脸贴着湿脏的地砖,趴着不动了。
在这里躲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的,谢风即使脑海中天旋地转,也还是很清楚这一点。
她或许有一点脑震荡了,或许是因为雨声太过响亮,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听见车窗被人降下去的声音。直到过了几秒,谢风在晕晕沉沉中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慢慢抬起了头。
黑色汽车的后座上,一个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谢风在眩晕中,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濒死了,所以才看见了阴间的荼蘼花。
沾了血似的嘴唇,仿佛浮着笑意,又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厌烦透了。她懒懒地倚在窗后,一时看不出年纪,却带着花开至极浓艳时由盛而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