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和百合即将过来的时候,白聪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他把最后的资产都花掉了,却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此时他一张脸上的神色又恨又不甘,连后退的脚步都似乎吃力极了,好像多看一眼林三酒的办公室,或许还能盼来转机似的。
只不过他也清楚,没有转机了。
在白聪掉头就跑向了远方走廊深处时,林三酒仍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诶,”或许是见她没说话,导师推了她一把,问道:“和百合就快来了,你想什么呢?”
林三酒恍过神来,说:“我在想,被从六十楼丢下去的话,我该怎么办……”
不论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大概能保住命,但保不住一条完整的脊椎骨。脊柱尽碎,倒在地上不能动弹,那幅景象实在叫人后背发寒……如果这个游戏能维持好几个小时,那说不定到时自己的精神会重新稳定下来一些,可以在被丢出去的时候穿梭空间?
她出神时,导师摇了摇头,说:“你已经放弃了?这怎么行呢,人生中遇到的挫折、低谷和困难,都是一时的、可以克服的……”
这或许是一时的挫折,但它可不是什么能够克服的困难。和百合攻击力为1,她的防守力为0,1大于0,没得废话可讲——难道她还能把数学给克服了吗?
林三酒哪有心情听他鼓励,敷衍式地“嗯”了长长一声,脚下已经往门口走去,准备把远处走廊里的神婆给叫回来。
导师见她不肯听,自己想了想又没有什么好主意,也只好闭上了嘴。房间里安静下来的时候,画师被脚上链子拽得不住摇晃时的声响,就更加清楚了:意识力链子每收缩一次,他就要被拽得往前滑两步,身上画箱里的东西哗啦啦乱响。画师扶住门框,回头看了一眼林三酒和导师,神色几乎茫然得可怜了——按理说只有他用画面把人吸过来的,或许还是头一次被人拽着走。
即使想把他卡片化都不行,那条破链子还卡着……只能让他就这么暴露在和百合眼前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嘴角刚刚抬起来的时候,忽然因为一个霎时打过脑海的念头而怔住了。
“啊,我有个办法,”
说来也巧,导师恰好在这一时刻吸了口气,叫她下意识地转回了头:“这个办公室是肯定保不住了,你也只剩二十块钱了,但还不是绝路!和百合自己也有一个办公室,你丢了这个之后,去抢下她的办公室,再去找客户,不就存活下来了吗?虽然那儿有一个四级防守,你可以第一次把他抵消,然后第二次攻击就是你的了……”
“不行的。”
“为什么?”导师问道。
“那只能让我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林三酒回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客户,说:“再有不到半小时,这个胖子就会产出一百块的收益了。即使我夺下了和百合的办公室又马上找到了客户,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才有收益,那也就是说,半小时后我仍然只有一个防守力。她那时拿新收入的一百块雇佣一个攻击力,带着那员工找过来,我还是只有破产的下场。”
“对啊……那怎么办?”导师愁得脸都快团起来了。
“我有一个办法,”林三酒平复了一下呼吸,“完全不切实际的办法……不是我谦虚,它成功的几率小得几乎没有。”
“是、是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林三酒说罢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导师立刻就被收入了卡片库。
……林三酒在心里估计的时间不太准确,和百合比她预想的早一步到了,差点将她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和百合朝她奔跑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门大开着,她正一脚踏在门外、一脚踏在门内,把画师给牢牢地按在了门框上;画师系着意识力链子的脚,不住被拽得往外一踢一踢,若不是因为身体被按住了,现在可能已经滑到走廊里头去了。
“哟,又见面了。”和百合的心情显然好得要命,慢下步子,从紫色油彩中露出了一排白牙:“我说怎么好像有力量在和我对抗呢……嗯,他还真是你的人形物品啊?人生导师果然也被你弄走了……我说,你怎么有这么多人形物品?”
一边说,她一边探头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导师站在格子间前头,神色活像是偷奸的丈夫被抓了个现行一样,不尴不尬地举起手,好像想打个招呼,又讪讪地放下了。胖客户仍旧原样坐在格子间里,露出了圆滚滚的后腰。
林三酒回头望着和百合,望着她牢牢锁在客户身上的眼睛,面皮紧绷绷的。
“人偶师送我的。”
对于十二界居民来讲,有些人的名字就是一盆冰水,能叫人从头一个激灵打到脚,而人偶师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和百合稳了稳神,好心情和笑容一起肉眼可见地消退了点儿,颇有几分焦躁地说:“你别乱说话。”
“你想怎么样?”林三酒松开了画师,转过身盯着和百合。“把你的链子拿掉。”
和百合回手一抽,虽然瞧不见那链子,但看画师活动活动脚腕、松了口气的样子,应该是确实收回去了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