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摸到了这个戒指。他不好意思当面给我,可能也是觉得彼此送戒指怪肉麻的,所以就扔我衣兜里了。结果我戴了一个星期,他就问我,‘我的戒指呢?我出门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我没结婚’。”
外人听起来一定觉得这是个无聊的小事,邓倚兰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老公就是这样的人,”她急得甚至打起了嗝,“假如——假如我能再见他一面——”
那女孩猛地住了脚步,朝远处的同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转向邓倚兰。
“这话我只说一次,就算以后你让我去作证什么的,我也绝对不会去的。”她压低声音,语气又紧又薄,不肯看邓倚兰,只是盯着她的脚尖。“我是见过他。6号的时候,经理叫我把他请去办公室后面仓库里,让我说那是一条通道。那时我觉得奇怪,但还是去叫他了。他说他在等人,不肯跟我走。经理说一定要让他去见彭总,几个我不认识的保安就把他带走了。”
那女孩显然也在心里不知反复咀嚼了多少次这段话,尽管害怕,似乎也在一直等着把这话说出来。她脸色发白,小声说:“我那时想,彭总的客人肯定很重要,就倒了茶准备端进去。然后……然后……我在门口听见了。”
邓倚兰站在在腥咸的海风里,站在早晨九点钟的阳光下,听她说:“那时……我听见了他们在里面……打人。我赶紧又端茶出去了……后来,我后来没看见他出来。可能是我看漏了……我不知道他之后去了哪儿。”
这一切都不对。
邓倚兰恍恍惚惚地问:“有一个女人吗?一个身高大概这么高的……”
“没有。”那女孩摇摇头,再也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的样子,转身就匆匆走了。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无法理喻了,邓倚兰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检验报告说他是被钝器打破了头,但是——没错,汉均确实死之前挨过打。她在小树丛里扫过的那一眼,又清清楚楚地跳了出来:青淤血肿,五官变形的脸……摸上去时,那塑料袋子还湿湿、硬硬、冷冷的,就像……就像刚从冷藏库里拿出来的冻鱼一样。
她的丈夫如今要和冻鱼相比,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下一步该做什么倒很清楚,她必须要去见那个姓彭的人。6号挨了打,她却在10号才找到汉均的尸体……这中间几天,发生了什么?
邓倚兰现在也不愤怒,也不悲伤,一门心思在想自己该怎么见到那彭总,见了面又要说什么——她站在铜地码头外想了一会儿,甚至连一艘游轮靠岸时的汽笛声都没能唤回她的注意力。不知多少游客乌泱泱地从闸门后涌出来,拖着行李箱,背着背包,一个个脸都被晒得红红的,泛着假期留下来的松快劲儿。
一个女孩子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喂?”她大概是一米六多的个头儿,两手空空,独自一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游客,却的确是夹在游客群中走出来的。因为她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邓倚兰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心思却没有多停留。
“是,我下船了。不行,”那女孩冲电话里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丧气,或者二者兼有。“到了公海,还是联络不上。不光是你的联络器,我把我的也都试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发得出去消息。看来跟有没有网一点关系都没有……浪费了我好几天时间。”
她很快就从身边走了过去,接下来说了什么,邓倚兰没听清楚,也根本无暇去考虑路人的对话。有人从后敲了敲她的肩膀,她一回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弟妹吧,”那人冲她一笑,抬了抬眼镜。“我记得汉均给我看过你们的结婚照……对,我认识他。噢,我姓彭,汉均可能在家里提过我?来,跟我去坐一坐……你怎么这身打扮?”
女越和邓倚兰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彼此都不知道,刚刚擦身而过的人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再也不会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