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收费处、去找人偶师的新病房之前,林三酒还没有忘了其他的琐事。几人利用换通行证的方式,把人偶师和波西米亚身上多余的点数转了一些给她;除了出院时可以还上欠债之外,她现在还缺了一整只左手,以及一个肾。
将【熔岩伤势修复膏】抹在皮肤上后,林三酒看着皮肉的颜色从左手腕断口处一点一点朝外蔓延开,仿佛有个对她的肢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画家,几番涂抹,将她的左手重新从虚无中带了回来。没错,那的确是属于她的左手——她太熟悉那只手上的皱褶纹理、骨节形状了,毕竟她对着它瞧了二三十年。
……这不免叫林三酒悄悄松了口气。
她一直没有仔细看衣袖里重新长出来的手臂,除了风波不断、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看之外,也是因为她隐隐担心,那会是一条自己认不出来的陌生人的胳膊。万一长短、大小不对称怎么办?万一松松垮垮、绵软肥胖怎么办?就算很对称也不太对劲;她能接受自己长出骨翼,却觉得被接上了一条他人的胳膊,有点叫人不舒服。
“原来所谓被va ‘吞没’……只是被暂时‘扣除’掉,”她反复看着自己的掌心掌背,轻声说:“医院提供机会让你把它拿回来,所以拿回来的东西也肯定是你自己的。”
这么一来,她倒是有点明白人偶师的“头部重建手术”是怎么回事了:名字听着虽然唬人,实际上他的头一直就在;打个比方的话,手术就像是从一个她们看不见的频道上,把头部的图像拨到了她们看得见的频道上。
“是,也不是。对于肢体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器官就不一样了。”男npc又掏出一个修指甲套装,吱吱啦啦开始磨指甲。“你赎回去的第一个器官,肯定是你自己的,比方说你丢了个肾,”他说到这儿,朝林三酒露牙一笑;肚子里揣了许多事,却不肯明说的那种笑。直到这一刻,林三酒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要把肾换回来的事——“你拿回去的第一个肾,是你的。但如果你要再拿一个肾,就是别人的了。那么等到那个人也来换肾的时候,他就没有自己的肾可拿了,他只能换一个别人的肾。”
林三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突然一愣。“那我肯定拿不回来我自己的肾了呗!”
npc一副“啊,你想到了”的表情,又低头琢磨指甲去了。
“为什么?”波西米亚凑头问道。
“这不就和多米诺骨牌似的吗,”林三酒有点气急地冲npc说,“只要有第一个人拿了两个肾,后面的人全部都会因为连锁反应而拿不到自己的肾。除非,”她转头对波西米亚解释道,“你能在自己器官被卖以后的第一时间,赶在所有人之前,把器官赎回来——我是早就赶不上这班船了。”
至于那“第一人”至今出现了没有,根本是一个不用问的问题。光是gar cb这群人,就用过不知几次“器官垄断”的办法赚点数了。
波西米亚使劲抹了抹脸,一脸差生跟不上老师讲课速度的神色地问:“那……头壳里的大脑,算器官还是算肢体啊?诶,不过要是能换成一个温柔的大脑,好像也不赖……”
赖大了——林三酒一抬眼,npc正好回答道:“你叔叔的情况特殊,大脑是和头壳一起被收走的,所以做手术就能恢复原状。你的肾就不同了,”他用舌头尖在嘴里打了个响,“换吗?”
能不换吗?
好在器官移植也算是常见的概念了,比别人的左手叫人好接受多了。林三酒交上点数,看着npc在一个大本子里翻找了一会儿。
“嗯……”这个声响,在他的鼻子里持续了足足两三分钟。
“怎么了?”林三酒提起了一颗心,问道。
“嗯……”npc跟便秘似的,嗯了半天总算挤出半句话:“那个,肾的库存量方面……”
“没了?”林三酒万万没料到这个情况,“医院里没有肾了?都被人换走了?”
“也不是‘都’换走了,”他的舌头打得哒哒直响,“剩还是剩了两个的。”
“残疾的?”波西米亚一拍柜台:“缺口儿的?有尿毒症?”
“那倒都没有……”男npc讲话的速度能让人急死:“就是吧,和一般的肾不太一样。其中一个是鸡肾。”
“鸡肾?”波西米亚抬高了八个度的嗓门,“换回来烤了吃吗?”
“你跟我喊也没用,那确实是从一个进化者身上拿出来的、属于他本身的肾,所以我们才收下的。我的猜想是,他肯定是知道我们的系统,所以用了什么保护手段,别人拿走的话就是鸡肾,只有他拿了才是人肾……”
这猜想有理,却一点都没用。
“那还有一个呢?”林三酒赶紧问道。
男npc又犹豫几秒,慢吞吞地说:“我们把它登记成是肾,不过……其实它是一团黑影。”
估计是在医院被大洪水搅得混乱时收进来的——林三酒抬高眉毛:“黑影?”
“对,它是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取出来的时候,也同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