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三酒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正身在何处。从屋顶角落里一条窄长玻璃中,天光正缓缓地流进房间里;那道窄玻璃窗,此时看上去像是一道碧蓝明亮的绸缎。
莎莱斯控制着房间里的明暗度,将灯光随着日光一起慢慢调节到一个令人舒适的程度,柔声问道:“早上好,执理人。昨晚睡得怎么样?”
林三酒一脚踢开被子,浑身骨骼都仍旧懒洋洋地舒散着——她的身体乍然享受一次,简直像是被冲昏了头;即使昨晚那个隐隐的警钟依然回荡在脑海深处,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特别好。”
“您需要来点儿饮料吗?咖啡、橙汁,还是牛奶?”
exod的前任房主没有给她留下多少食物库存,这些东西还是她昨晚从卡片库里拿出来的。
“橙汁,”林三酒答了一句,目光停留在墙边那个碗口大的痕迹上。
米白色的墙纸上只有这一处是不平整的,时间长了,就印出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圆形痕迹;她伸手摸了摸,“嘶拉”一下将墙纸给撕了下来,露出了底下的金属墙壁以及一个断面。
断面很粗糙,硌着指尖留下了坚硬的触感。感觉像是墙上原本镶了一个什么东西,又被掰掉了似的。而且揭开了墙纸她才发现,原来不远处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形痕迹。
莎莱斯没有出声问她在干什么,它似乎没有“眼睛”。
时隔多年以后,林三酒终于能够再度像一个现代人一样,站在洗漱台前,用温热的水刷了牙、洗了脸。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映出了一张甚至叫她自己也觉陌生的面孔;她凑近了,仔细打量着脸上、身上的伤疤,半晌没说话。
过往那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姑娘,早就被时光冲卷得不见了踪影。
充盈着面颊的脂肪早就消磨得不剩多少了,露出了她坚硬流畅的骨骼轮廓。以前时不时会被人夸奖的大眼睛,不知何时变得细长了,总是微眯着打量一切,盛满了冰水一样的目光。皮肤摸上去干干的有点儿粗糙,头发也被她自己剪得乱糟糟,长的长、短的短,像遭了狗啃。
礼包的体贴简直称得上可怕——因为林三酒竟从他给的“生活杂物”包裹里,找出了几瓶乳液。
“简直毫无帮助。”
涂完以后,她对着镜子嘟哝了一声,走出套房,告别了莎莱斯。
离开峡谷以后,她在老地方等来了那一架飞往半山镇的小飞机。白天离近了看,这架小飞机就更破了,机身上坑坑洼洼,仿佛被谁使劲抡过一顿王八拳。别的不说,光是它的型号就足以让人担心:林三酒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机头上还有扇片呼呼转的老式飞机。
如以前几次一样,与她一起等飞机的进化者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这附近除了一个规模极小、难度也低的副本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又小又平凡的副本,被硬生生地打造成了一个九流景点——顺着地图来这儿转过一圈的人们,没有一个脸色是好看的。
“那种地方也敢收门票?应该倒付我钱才对!”
有一次,她听见一个留着红卷发的姑娘这样向同伴抱怨道。
摇摇晃晃的四个小时后,在半山镇下了飞机的林三酒,立刻头也不回地逃向了布莱克市场——好像生怕被半山镇里的人看见似的。黑市与镇子之间这三十几公里的路,她已经走得熟门熟路了;签过到,她采买了一些氧气瓶之类的物资,找“不择手段地生存!”店主打听过消息后,果然失望了。
消息放出去的时间太短,暂时没有人出售交通工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烦人的副本,”往回走的时候,林三酒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下次我再见到拖把布时,要把他的头发薅下来。”
就连【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这个道具,在面对这样一个副本时也仍旧帮不上忙:有一次她试着用它记录了签到副本,并且果然成功地在exod里重现了出来,给她激动坏了,以为创造出了专属于自己的签到点;不过在她即将走进去签到之前,她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拍脑门,把它重新收了起来。
如果说碧落黄泉的签到副本是编号1,那【可爱多,留住缤纷时光】中的签到副本就是编号2了,毕竟它的功能只是记录下信息,并且根据信息重现出一个新的副本。她在第二个副本里试图给第一个签到,就像是在厨房里打开水龙头,指望浴缸会装满水一样傻——这样想来,她幸亏没有走进去;否则就不得不每天在两个副本里签到两次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三酒把每一天都花在了来回奔波的路上,甚至和那个老机长都混熟了——混熟了的唯一一个好处,大概就是那老机长总算能定时接送她了。期间她还去过一次木鱼论坛,不过除了斯巴安一封没什么意义的回信之外,她没有收到任何签证官的响应,也没有见到龙二,据说后者好像是辞职不干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天晚上究竟是不是想多了。
这天傍晚,林三酒再次拖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