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意老师冷不丁地叫了一声的时候,林三酒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一片又一片疲惫的树林从窗外飞划着向后退去,每一棵都灰沉沉、干巴巴地看不出绿意,落满了灰尘。在交通繁忙、巴士频频来往的路线上,树木总是看起来这样无精打采。
“你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展馆楼的?”意老师满腹狐疑地问道,“为什么我突然被关掉了?”
“昨晚上,”林三酒突然微微一颤,挠了挠脖子,好像这几个字弄痒了她似的。她给意老师的解释也只有这几个字,随即就闭紧了嘴唇,仍旧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
“签到了?”
“……嗯。”
意老师随即安静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像是被什么给呛住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怎——啊,那、那个……咳,现在你要去哪儿?”
林三酒早知道瞒不住她,但仍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十个滚烫的聚光灯一起照着,浑身皮肤都灼热起来。“木鱼论坛,”她不大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从exod出来一趟不容易,先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再回去。”
“哦……什么事?”
“看看有没有回信,再看看嘉……峡谷附近有没有签到点。”
二人的心思都不在说话上,但竟然生生硬聊了五分钟。
上一次坐这个巴士,仅仅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不过当林三酒再次见到“丧家之犬”旅馆老板丽达的时候,依然浮起了一种旧友重逢的喜悦。她找丽达定了也许是最后一晚的旅馆房间,在小巷口签了到——她在附近仍没瞧见拖把布——随后朝木鱼论坛出发了。
不管什么时候,木鱼论坛中永远都是这样熙熙攘攘、烟雾弥漫,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笑骂呼喝。通风系统拼了老命地转,仍然驱不散人身上各种各样的味道和热烘烘的气息。
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挤挤挨挨地穿过人群;没走几步,一个形容枯槁的瘦子神神秘秘地跟上了她:“姑娘,要盘吗?”
林三酒瞪着他,对这个问题完全愣住了:“什么?”
“盘,要么?”瘦子初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少白头,实际上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满头都是白灰,像是刚从建筑工地的废墟里钻出来。
“不要——什、什么盘?”
“占星盘。”瘦子严肃地说。如果她没看错,对方好像满脸都写着“你别误会”。
因为它实在很便宜,一张盘才两个红晶,林三酒就抱着好奇买了一个。
瘦子刚一收了钱,转头就不见了影子,动作快得像是钻进了地里。她的目光一落在手里的占星盘上,顿时明白了:那瘦子八成是怕她反悔。
这不过是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里头是一张涂黑了的纸。纸的底部写着“碧落黄泉”,上方画着几个简陋的星体,列了一排数字和方位;意思大概是从碧落黄泉顺着那个方位看的话,就能看到这些星球。她用手拨了一下,黑纸往左边缩进去,展开了一张新的黑纸,除了星球不同之外,其余一模一样。
盒子后面有几句玩法介绍,但看起来又复杂又愚蠢;林三酒将它干脆扔进卡片库,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你好,”她在地下二层的舱位前拦住了一个工作人员,“龙二在吗?”
那矮个儿女孩嚼着泡泡糖,表情迷茫:“谁?”
“噢……咯咯笑。”
“最近几天他一直没来,”泡泡糖在嘴里顿住了,女孩立刻充满激情地抱怨起来:“他的班都让我们顶了,我都三天没休息了!我还想找他问问怎么回事呢,到底还干不干了!”
林三酒带着几分尴尬让她走了,学着上次的方法开了一个单人舱位。她还带着那个从黑市上买的“笑”,不过看起来,那个真正迫切需要它的人,一时半会儿还偏偏拿不着……她一边钻进皮椅里,一边忍不住怀疑龙二是不是干了什么傻事;毕竟他看起来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诶,这么快就有两条消息了?”
目光落在那个跳动的红色数字“2”上时,林三酒心中一喜,忙点开了它。
第一条消息非常长,一眼扫去,它的内容格式倒有几分像是以前的电子邮件。最上方是她发出去的公告和目标人物描述——“雄性棕毛兔,操一口流利人话。体重在三至四公斤之间,脾气暴躁、没有礼貌,身怀进化能力。上一个已知出现地点是狂欢节,时间在五年前左右。”
在更详细的一大段描述下面,是她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一张家兔照片,长得与兔子有六七分相似——不过在人眼里看起来,所有的兔子都长得八九不离十;她不得不又在照片上列出一大堆注释,暗自希望这个宇宙里没有第二只“人话流利”的兔子。
在她的描述下方,印上了一排鲜红的“签证官协会检验认证”字样。
这行字下方,才是来自签证官的回应。
“你放出的寻人消息我每一条都看了,老实说,在茫茫无尽的末日中要找几个人实在是大海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