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买一批地点相近的房……”
林三酒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突然响起的“轰隆隆”马桶冲水声给淹没了。她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看着面前半探着身、眉毛紧皱的年轻房产经纪人;在马桶出奇响亮的水声里,地莫压低嗓子,碰了碰自己耳朵:“你接着说呀,我能听见。”
他一只手按在冲水钮上,迟迟才松开。
“这是干什么?”林三酒站在马桶水声的余音中,由于太过茫然,甚至难得地有几分无助。“为什么要……”
“只是一点工作上的必要措施,”地莫摆了摆手,转身唰唰地扯下来了墙上的纸片;他将文件一股脑儿塞进自己宽大的交领衣里,伸手去掀马桶盖:“你想要什么样的房?”
“一批互相挨着的房子,”她迟疑地说,“设施条件要齐全。”
“一批?”地莫咕哝着打开了马桶盖,“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恰好挨在一起的空房出售……咱们看看吧。”
看什么?
还在等他拿出房屋资料——或一包白/粉——的林三酒与他对视了一眼,慢慢地低下头。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只听见了马桶箱放水的声音,却没有听见水流进管道的声音。此时马桶里积满了一汪漆黑色的液体,水面上的波纹还在微微地打着转。
“第一次买房?”吊儿郎当的地产经纪人嘿嘿地笑了一声,“很快你就明白了,来,坐下看。”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折叠凳,林三酒挤挤蹭蹭地曲起双腿,挨着马桶边缘坐下了,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无处安放四肢的长腿蜘蛛。她仍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脸凑在马桶旁边。
地莫从水箱后头抽出一根细杆,也坐下了,在一马桶漆黑的水里搅了搅。
“你看我干什么,”他朝客户翻起了眼睛。这个看起来不太可靠的经纪人抽出细杆,在马桶边磕了磕:“看房子的内部啊。”
一句“在哪儿看”还没有出口,林三酒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引进了马桶里。
漆黑水面中渐渐地亮起了光、颜色和形状,像电视屏幕一样组合成了她能够辨认出来的图景。她感觉自己正在看一段录像,通过有人肩上扛着的摄像机走在一间房子里;房子有一个十分独特的圆形客厅,被一片热带雨林似的植物所包围。
“这、这是……”她望着那一汪水,惊讶得甚至忘了下半句话。水中的画质非常清晰,只是偶尔会随着一圈波纹而微微变一点形状。
“这是我手上最合适住人的房子,条件非常好。噢,你现在看到的是一种液体晶质,可以根据记录呈现图像——你这么惊讶干嘛?你没有特殊物品吗?这就是根据特殊物品研制出来的视图液。”
“研制出它来有什么用?”林三酒一边问,一边探过头去仔细看马桶里的景象——此时画面一转,映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通道,看起来像是一个走廊。但这条走廊太长了,出口看起来只是一个拳头大的光团;经纪人用细杆在走廊上轻轻一点,两侧墙壁上顿时缓缓落下了好几片薄板,露出里头一片幽黑,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处很多啦,解释不过来。”
一听地莫的语气,就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懒得说。连他在介绍房子的时候,口齿都仍然拖泥带水:“你们是有好几个人住吗?算上伪装屏障,这房子总共有两千多平方米大,基本设施一应俱全。不光有十二个房间,还有几个放杂物的小侧屋,怎么也够你们用了吧?”
他像末日前的所有地产经纪一样,很会引申发散客户的需求——或者给需求打个折。
林三酒想象了一下泱泱众人齐聚一堂的场景,发现自己的想象不容乐观。兔子和黑泽忌一定会打起来的,正如猫医生一定会利用它的影响力,让别人一趟趟给它搬尸体一样。
“还有吗?”她盯着马桶里的图像问道。“最好是能各自分开。”
地莫又搅拌了一下细杆。他的动作没有什么特殊,似乎是细杆伸入水面的位置,给这种“视图液”屏幕下达了不同的命令;随着他动作一停,图像就换成了密密麻麻一片文字。
“挨在一起的房子只有两栋,附近再没有别的房屋出售了。你可以先把这两栋买下来,再一点点收购周围的屋子……或者你也可以买我手头上的一幢公寓楼,隐私性很好,就是价格可能一般人接受不了。”
钱对于林三酒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接下来浮现在马桶水中的图像,却与她想象中的公寓楼完全没有一点儿干系;因为它既不适用“一幢”这样的量词,甚至也不应该被称为“公寓楼”。它是一个标准的白色圆环,精密的金属板块从圆环中伸出来,错综复杂地相互咬合。
“这哪里像个楼?”林三酒瞥了她的地产经纪人一眼。地莫看着不大激动,似乎不认为她真的会出钱买——“为什么是圆环形状?”
“设计师设计的嘛,你也明白,追求艺术之类的玩意儿。”
地莫转过眼圈发黑的一双眼睛,没有看她:“但它非常大,使用面积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