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是老天有意跟她过不去一样,仔细一想,连林三酒自己也觉得哭笑不得:自打从副本里出来以后,她几乎就是在不断地逃亡、不断地受伤,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捉住。
外界众神激战的声音,已经全被身边的黑暗给隔绝在外了;骤然静寂下来的一片幽暗中,她只能听见隐隐的“咚咚”声,一下一下,来自她自己的胸膛和血管。
空气里充斥着腥气和腐臭的味道,但是林三酒仍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试图以此平复她体内无处不在的痛意——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连这点熏人的臭气也呼吸不上了。
河面突然碎裂、升起一张巨脸的那一幕,仿佛才是上一个瞬间的事;然而林三酒的【龙卷风鞭子】才刚刚握在手里,她猛地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推上了后背——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股力量给扫进了这个神的大嘴里。林三酒立即纵身一跃,滚到了一片湿湿滑滑的舌头上;紧挨着她的后背,神的牙关重重一合,咬断了无数跟着林三酒一起被扫进来的树木枝条。
黑暗顿时罩了下来,接下来应该是咀嚼了——就在林三酒心一提的工夫,神的舌头牙齿却一齐平静地不动了。
当然,她依然能感觉到神的头在来回转动,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下震动,似乎他正在参与外头的激战;但相对而言,他的口腔内部,却保持了一种近乎刻意的平稳。
林三酒立刻一翻身站了起来,感觉自己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滑滑的、酸酸的唾液。她忍着恶心,在身边一堆碎烂了的树枝、石块、泥土里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叫她摸到了一个人——土豆哥哥刚才就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也被扫进了嘴里。
喘着气,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银光立即驱散了面前的黑暗,露出了光芒下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半个人。
……刚才被巨神一口咬断的,除了无数枝条树木之外,很显然还有哥哥的两条腿。从小腹以下的部分都消失了——孤零零的半截人身子倒在一片树枝里,看着像是什么凶杀现场似的;然而一双眼睛却仍然在银光下反着干燥的光。
“这样你还没死?”林三酒简直有些同情他了,“我说,你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死了算了……”
哥哥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不死,正好方便我搞明白这儿是怎么回事。”林三酒一边说,一边从卡片库里找出了之前没用上的绳子,从他腋下穿过去以后,将他的上半身捆在了自己背后;这样一来,她至少不必用一只手来专门拎着他了。
试着站起来跳了两下,见系得还挺紧,林三酒举起了【能力打磨剂】。在它的银光下,一边慢慢打量着黄色的厚舌苔、比她小腿还高的一颗颗牙齿,一边疑惑着为什么这个神没有吃了她,反而只是这样含着——等她转到了身后时,银光落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花了林三酒半秒钟,她才意识到那是一张脸。
与此同时,一股小型飓风脱手而出,迎面撞上了那一张脸。
就在这时,这个庞大的口腔忽然动了一下,好像是神歪了歪头;林三酒脚下一滑,赶紧退了几步。等她在滑滑腻腻的舌苔表面上好不容易站稳了以后,那一张脸却仍然幽幽地浮在黑暗里,冲她裂开了一个笑:“没用的。”
在【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下,那一张如同蚕蛹一样的脸下方微微地张开了一条黑口子,声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但这张脸上却既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了——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在黑暗中退化成了两张肉皮包着的鼓包。
“你……你是堕落种?”
“对呀,”蚕蛹一样的脸上下点了点,“不光是我,我们都是呢。”
银光向旁边一挪,林三酒说不出话来了——从本应是喉咙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了一群堕落种;就像是一群涌动着的大甲虫一般,迅速铺满了半张嘴的空间。与外面的堕落种不同,这儿每一只堕落种都生得一模一样:眼窝变成了退化后的鼓包,头脸和身体都被裹在像蚕蛹一样的外皮里;如果没有一点想象力,很难看出来它们曾经居然也是人。
第一只话音一落,另一只刚刚从喉咙眼儿里爬上来的堕落种,也嘶哑地笑道:“很快,你也会是了。”
怪不得这个神吞了自己,却不吃掉她——林三酒心下一惊,立即收起了特殊物品,在双手上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没用的啦,”银光消失以后,她只能从前方黑暗中勉强分辨出一个隐约的形状,不知是哪一只在说话:“不管你用上什么能力,对我们都是没有作用的。”
一句“为什么”还没有发出来,林三酒已经感到有一股异样而熟悉的力量如同海浪一样席卷了上来——她全身一亮,【防护力场】已经随着她的一个念头集中在了身体正面;即使有了保护,她依然被这一股力量给远远推了出去,“咚”一声撞在了牙齿背面。要不是身后绑着哥哥,成了缓冲用的人肉垫子,只怕这一下连血都要吐出来。
顺着牙齿滑下来,林三酒抽着冷气,慢慢地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