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太守官宅年久失修, 每补漆一道门楣,就要请宫中?皇帝的旨意。官家唯恐朝中?拨款修缮, 是?地方官寻由头蓄意敛财。
住得太过于富丽堂皇, 定是?贪财之辈。这是?把刀子递给?谏官,任由人捅,傻子才干。
因?此, 家底子殷实的地方官大多会自个儿买外宅, 不住官宅里头。老宅子没人气滋养,日渐凋敝,更阴森了。
今儿,沈香和谢青要住的,就是?秦刺史自家的私宅。
端看门前两只钩爪锯牙的石狮子就很有讲究,口舌里咬着的那颗球, 乃是?上等的白玉。
沈香瞧不出门道,她只知今晚要办的事儿太多, 寻到那位上官夫人, 还要打?好交道以便日后递请帖往来。
礼不可废, 沈香来时置办了许多见面礼:“这个官窑出的松鹤青瓷瓶可以送给?录事参军家的娘子,那个翠玉观音可以送给?司功参军家的娘子,如有夫人们领家中?小娘子拜客,我还置办了不少花钗与金银镯子, 挨个儿褪下来送人, 足够分一分的了。”
沈香撩起衣袖, 给?谢青看她纤臂上的一众物件。虽是?镂空的金银饰,但镶嵌了珠玉, 还是?很沉。
谢青怕她被压得手酸,轻轻托起, 任她分重量于他身上。
谢青轻抿薄唇,忧心地问:“累吗?”
沈香眨眨眼:“不累呀!倒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蛮新奇有趣的。”
她是?个天生的乐天人,想到待会儿应对?诸位娘子的情形,狐黠一笑?,学给?谢青看。
“我可会应对?了!看着好的,就摘首饰;比自己小的女?孩儿,就揽怀里团一团脸,再轻松不过。”沈香为了让谢青信服,又补了句,“老实说,比官场中?周旋要简单得多。再如何挑我的刺,她们也奈何不了我,谁让我夫君是?大官呢!只有他们家中?郎主被发落的份儿。”
狐假虎威的感觉很好,有种嬉戏人间的意趣。
谢青抱住小妻子,听她得趣,也微笑?:“横竖有我坐镇,你也不必费心攀交。”
“不行的。我总得帮上夫君的忙,要想接近上官长史,最好是?从他家眷下手。”沈香抖了抖手上的饰物,“她们都以为我不是?正头娘子,在外轻狂拿大,我偏要恃宠而骄给?她们看。蚱蜢一般蹦跳,汲汲营营拉拢众人,才符合我眼皮底子浅的小户心性。”
沈香连自个儿的戏文角色都起草好了,擎等着待会儿拉旗唱大戏。
两人在偏厅待宴,窃窃私语没一程子,婢女?便提灯来迎沈香:“夫人,请您随奴婢来。后院设了女?眷的花宴,只待您来开宴,一道儿赏花呢。”
她们恭恭敬敬唤她夫人,底下肯定有秦刺史的授意。谁不知谢青是?有正妻的,在外头的这个小香娘子,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意儿罢了。他们不敢触谢青的霉头,好好顺他心意,捧着这位宠妾。
沈香心里头敞亮,她摆摆手,命婢女?帮着提见面礼。临走前,又握了握谢青的手,娇滴滴唤了声:“夫君,那妾身去见客了。”
“嗯,去吧。”谢青依依不舍松了手,纵她离去。
而秦家的一等婢女?听得那句“夫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乡野村女?,得两天高官疼爱,竟摆起谱来,也不知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
鄙薄间,她又偷偷打?量一眼谢青。
夜里,官人穿了一身紫袍,贵气逼人。紧要的是?,明明骨相削瘦的文人,却在风满衣袍时,勒出健硕有力的蜂腰窄背,叫人不敢小觑。加之容貌清丽俊逸,让旁人无端端艳羡起沈香来。
不过一个村妇,竟也攀上了三品大员的高枝儿,命真好啊。
整个秦家的女?眷,谁不羡慕沈香呢?官夫人们早早就聚拢在后院,捧着秦刺史最宠爱的室焦姨娘讲话。
按理说,诸位官夫人都是?正头娘子,对?于嫡庶尊卑看得很重,偏偏所有礼制,在绝对?的官权面前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刺史的夫人早在五年前辞世,儿子与孙子都大了,秦刺史便没有再娶继室,反正他是?州主官,一言九鼎。日常也无需家内外出交际、主持后宅。
前头夫人不争气,只生下一个嫡长女?,其余孩子全是?从焦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待嫡女?嫁给?心腹长吏为妻以后,秦家能?当家做主的人,自然?就只剩这位焦姨娘了。
其实,秦家先夫人是?名?门贵女?,心底太纯善了,全然?不知她不能?生养,正是?这位亲如姐妹的焦姨娘犯下的阴司功绩。
小地方,何等有违常理的事都能?发生,万一焦姨娘祖坟上冒青烟,被秦刺史扶妾为妻呢?官夫人们早早攀交焦姨娘,也是?为自家留一条后路。
毕竟女?人家的枕边风,威力十足,都是?为自家夫君筹谋前程呀!
秦刺史耳提面命,要焦姨娘好生款待沈香,毕竟沈香是?谢提刑瞧中?的小娘子,紧要的很。
郎主面前,焦姨娘自然?乖顺,可人后,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