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颔首:“本?官听闻金垌县的山匪猖獗得很,便想为?民除害,特地来会?一会?。怎料山匪凶悍,反将本?官劫持,幸得小香娘子?搭救。”
这话对于沈香来说?,定是漏洞百出,毕竟一个朝廷大员,怎可能独身前来抓匪。
偏生张主簿不敢质疑上峰的话,闻言只是苦笑着问?沈香:“劫持朝廷命官啊。这样的恶徒,咱们招入衙门里,是否太莽撞了?况且他还开罪了谢提刑……”
沈香颔首:“是不合规矩,既这么,就扣他三个月的月俸吧。”
“啊?”张主簿愣。他想说?的,似乎不止这些?。
谢青伺机,也补了句:“本?官无碍的,先前被?掳时,本?官同山匪攀谈过,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否则本?官亦绝无可能全须全尾站在此处。”
说?到这个,张主簿福至心灵,问?了句:“既如此,那、那山匪在哪儿?”
“请看。”谢青错开身,任张主簿寻阿景的身影——墙角似乎有一团黑影。
就在张主簿发现?,山匪头子?阿景抱膝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时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小香娘子?是个狠角色,但谢提刑仿佛也不差。
就这般, 阿景住到了?孙府。
他是个傻小子?的个性,又?吃得多。为了?每日都有?好吃的, 他特地和孙婶娘打好交道, 哄得大人眉欢眼笑,融入的速度比沈香想的快多了?。
总算妥善安顿了?她,沈香心?里松快许多。而谢青也故意借山匪一事?, 以“报恩”为由, 住到了?孙府。
一对狗皮膏药似的主仆,真教?人头?疼。
近日,暴雨瓢泼,已接连下了?数日。
容州边境环绕泾河,而离泾河最近的乡县乃是金垌县。故而每到“六月至八月”的涨水汛期,再遇上如?注大雨, 金垌县就要派出官吏监管河堤与河深水位,防止大水决堤, 漫灌入街巷, 造成灾害。
沈香听张主簿说过, 容州常发大水,朝廷体恤地方官吏治灾艰难,常会有?拨下赈灾银与粮米,供遭受水患侵扰的地方百姓渡过难关。
多年的防洪经验累积在这里, 真遇上了?事?儿, 金垌县令孙晋也不是很焦心?, 特别是去年,容州的秦刺史刚拿了?京中拨下的修缮款, 把泾河的堤防加固过一回。
张主簿一如?既往去泾河口岸观测河深,只?是这次, 他像是瞧见了?什么骇人的事?物,一路狂奔回孙家,气喘吁吁入了?门,高声喊:“明府!明府!你我全完了?!”
正是夜里掌灯时分,官署晚衙俱是散了?。
风雨凄凄,被冷风斜吹,卷入门帘,冻得人一个哆嗦。
张主簿腿软,跪在庭院的雨里。他浑身发抖,擎等着孙晋出面。
闻言,孙府一家子?连带着沈香都跑出门去。
张主簿一阵摧心?剖肝的恸哭,显然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沈香顾不得风雨交加,冒雨上前,搀起张主簿:“您慢慢说,纵有?天大的事?,刀子?还?没落脖颈上,都得好生讲清楚,筹谋对策不是?”
他竟没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稳重,真是丢颜面啊。
听得这话,张主簿回过神来。他握住沈香的手臂,眼眶发红,竟是老泪纵横:“小香娘子?,完了?,这一回,咱们都完了?。”
谢青闻讯而来,见沈香被张主簿把持着一块儿淋雨,心?下略微不满。便是要折腾老身骨,也莫拉他的妻垫背。谢青的烦闷之色不能当众表露出来,只?得寒声问了?句:“何事?这般喧哗?”
张主簿原本还?哭丧着脸,一见谢青,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脸上喜色骤起,松开沈香,反倒奔向?谢青,行了?跪拜大礼:“请谢提刑救救我等!连天的暴雨,将泾河外的堤坝冲溃了?,那拦洪的泥墙露出内里一角,竟是偷工减料!朝中是拨款给咱们金垌县的府衙修堵堤防,可是钱财惹人眼热,还?没过手,就被秦刺史包揽了?去,全权督办了?此事?!天地良心?,咱们地方小官小吏,怎敢吞没公款,玩忽职守,糊弄修缮!这次决堤漫灌,毁了?庄稼与民房,罚的乃是咱们辖域官府啊!要是淹死了?县民,咱们顶上官帽,怕是……”
《水部式》的水法法规有?言,若疏略防洪,造成地方水患伤亡,必要免官严惩。特别是年前朝廷刚拨下款,要他们好生修缮堤防,刚耳提面命过的事?,不出一年就发了?大水,闹得人仰马翻……真当皇帝是善心?佛陀,不会发怒的吗?
而接过这笔修缮金的官府是他们金垌县衙啊,自然要先处理他们,一应脏污都沾不到容州秦刺史身上。但?作?为州府上峰,肯定也要受到牵连的。
为何啊?为何啊?
张主簿实在不明白啊。
不过寥寥几句,沈香心?里已有?计较。这一出“一石二鸟”之计实在不新鲜,倘若官人们在京城之中,位于?皇帝眼皮底子?下尚可隐秘些;偏远的地方州府,官家鞭长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