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爬的理由,世界上最恐怖的瘟疫是“贫穷”。
这个地方太小,小到没办法进来太多警察。
法医很快到了现场进行初步验尸,现场需要检验的东西都被收好。
死者被平放在了地上,打湿的头发向脑后梳理露出了脸庞,也让所有人看见了她面上近乎解脱般的笑容。
“从刀入口的角度和深度还有血液喷溅的弧度,可以判断出死者应该是自杀,死亡时间在9点到9点半之间。”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从现场的痕迹不难还原当时的场景。
看着马桶边缘的血痕,仇或能看出她是怎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够到水箱上的按钮,因为要伸直上半身,马桶边缘内外都被涂满了血迹。
她这么做的理由不难想到,因此更让人难以接受。
林织忽地对上了仇或的眼,他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他在电影院里。”
“他就在那里。”
他们近乎异口同声,仇或打了电话,让守在影院的人立刻调监控。
如果是自杀,凶手极有可能是远程操控。
仇或指了指物证袋里的手机,对危允君道:“尽快回到局里检查里面的记录。”
仇或在置物架上找到了死者的日记本,戴着手套的手尽量在边缘不容易沾上指纹的地方着力,翻开了本子。
日记的跨度很大,几乎每一篇都有关于马桶的字眼。
起初死者有些庆幸房间里有个马桶,因为共用的卫生间特别脏,经常能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而且有时候忽然腹痛也不用去抢厕所。
从死者开始在房间里做饭起一切有了变化,死者本来是在用公共厨房做饭,但是那里经常会出现脏污的碗筷,有一次炉灶上还不知道被谁放了情趣内裤,她一想到有人在厨房里玩那种东西,就觉得恶心,所以自己在房间里开伙。
她用板子挡住了马桶不再使用,但马桶就是存在,让她做饭吃饭的时候都有点恶心。
她试图想让房东把这个马桶移走,但是房东要她自己付费用,拆掉马桶要钱,之后的填水管和地板也要钱,折腾起来费用都可以抵过她一个月的房租,所以她一直忍着。
不想回去的家庭,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出卖体力和时间换取的微薄薪资,除了勉强让自己活下来,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她每天都会看着这个马桶,哪怕是睡觉、吃饭,她逐渐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即使马桶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也没有任何的味道,可是她总觉得鼻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我就像一坨大便。
某一天她在日记里这样写到,她的人和她的生活都糟糕透了,就像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排泄残渣,可是大便会被冲去下水道,她又能去哪里?
——我是一坨屎,我要被冲走。
三天前,她在日记上留下了这样一行字。
之后她没再写日记,直到今天。
——我要被冲走了。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没有看见日记本上的内容,但是可以从仇或眉眼间的神色中窥见一二。
他从这过于狭窄的房子里走出,看见了站在走廊上伸着脑袋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大,嘈嘈杂杂,却又很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
“听说是自杀,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不定是病了治不起了,又或者是欠钱还不起,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
“自杀?那可真没劲,还是上个月的有意思。”
“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就463那个,隔壁住了个鸡,那男的去找鸡,结果他上晚班的老婆回来了,两个人从屋内打到屋外,那小姐可不管他们怎么吵,让他们按照服务时间给钱,那男的兜里掏不出来,还是他老婆黑着脸给的,笑死了。”
这个世道有一种荒谬的麻木,生死似乎都在笑谈间成为小事,那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的腌臜烂事,却成了人齿间反复咀嚼值得反复品味的奇珍,有些更甚至如同反刍动物胃袋的草料,成了一些人赖以生存无法离开的事物。
林织并不唏嘘也不愤怒,他在日复一日的揣摩算计人心之中,似乎已经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他有些兴致缺缺地低下头,注视着掌心上的纹路。
好无聊,这些人和事,这些生与死。
这种情绪在无形之中被放大,惹的人对世间任何一切事物都没了耐心,从而有些烦躁。
林织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只是在竭力压制着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失控。
他不喜欢那样,不喜欢成为俗世定义中异于常人的出格者,不喜欢虚伪却又完美的面具被破坏。
站立在人群中的青年与周围格格不入,从仇或的角度,能看见他头颅低垂间露出的细白脖颈,如同精美却又冷漠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