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觉得这老六开船开得真溜,这么湍急的水势下,大船虽有摇晃,却不剧烈。
特别是遇到过河湾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漂移过弯的顺畅感。
这时已至黄昏,两岸的山林传来了阵阵猿声,猿声在河道间回荡着,显得十分幽邃。
到了这里,两岸近乎看不见人迹了。
随着天色渐晚,船头船尾很快挂上了灯盏。
灯盏的光芒映照在漆黑的河道里,整条河道不见其余火光,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了孤寂之感。
这时,季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风灯外围刻着一个个人形图案,看起来和寺庙里的佛陀很像,只是雕刻手艺有些粗糙,以至于佛脸一片模糊,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六爷,你这灯上刻的是什么啊?”
卢老六看了一眼,用很重的口音说道:“是灯影佛啦,辟邪的。”
季缺挑眉,说道:“辟邪?你们跑船的遇到过怪事吗?”
卢老六抽了一口旱烟,说道:“这么多年,怎么也会遇到一点”
季缺一下子来了兴致,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老给我说说,让我长长见识呗。”
他这人挺喜欢听故事的,而白猫林香织早已跳到一旁,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大晚上的在河上,这人什么毛病,让人讲鬼故事。
卢老六挽了挽袖子,说道:“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和公子说道说道,公子听了莫要放在心上。”
船身轻微摇晃着,灯火的光芒映照在卢老六的脸上,一时明灭不定。
而映照在甲板上的佛陀灯影,一时也扭曲起来,有点狰狞味道……
故事成真?
听闻季缺想要听故事,这个浑身肌肉的六趾老头甩了甩烟管,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给季缺讲了一个长江巫峡上发生的怪事。
卢老六的老家是长江边的一个小渔村,他自小和同村的乌三关系要好。
由于当时税赋繁重,渔村里一伙年轻人发现只捕鱼很难维持生活,于是结伴去了长江码头当起了伙计儿。
由于开船天赋异禀,再加六根脚趾的特点,卢老六很快在某家船行站稳了脚跟,至于后面来到了天仁城,有了自己的船,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在长江跑水路的时候非常辛苦的,他还好,跑的是相对平缓的河道,而他的兄弟乌三则没有那么幸运的了,经常跑那段最为险恶的巫峡水道。
巫峡水道河道崎岖,藏着不少暗流礁石,即便经常跑船的老舵手,到那里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按照卢老六的说法,那里两岸的山崖上全是参天古木,重重叠叠,遇到河道较窄的时候,阳光透不过分许,白昼宛若黑夜。
这一日,乌三又跑的这条水道,这条道最为凶险辛苦,但给的工钱要多不少。
没办法,乌三家最穷,父母身体又不好,确实更需要钱。
那时刚到黄昏,天色晦暗,两岸的猿声在两侧回荡起来,犹若鬼哭。
乌三依旧在甲板上搬货,结果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身旁。
那段水路两岸古木参天,阳光透进来得极少,乌三眯眼去看,看不真切,只觉得是一件衣服。
他内心生出了一种毛毛的感觉,那种看不清的感觉让他心头很不舒服。
这时,船上一个伙计儿从旁边走过,乌三还来不及提醒,对方已经踩了上去。
结果只听见滋的一声,那伙计儿脚底一打滑,啪的一声摔在了甲板上。
他刚想去扶对方,结果一声惊恐的吼声便在船上突兀响起。
“鬼啊!鬼啊!”
那伙计儿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乱扑腾,惊恐大叫道。
船老大听见动静之后,带着人赶了过来。
这时,昏黄的夕阳光线刚好透过树荫重新投射在甲板上。
这一瞬间,早已呈惊弓之鸟之态的乌三吓得径直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往后退。
那是一张人皮!
整个头颅没有了骨骼和血肉支撑,但是五官的模样还在,特别是那一双泛黄的眼睛,像是在阴冷的盯着你。
刚刚那个伙计儿就是这样被吓到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船老大都吓了一跳,旁边的帮工不禁带着颤音道:“头儿,这是啥?”
船老大一把提起了旁边的乌三,问道:“这东西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