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孩童的功课,他亦觉得自己做的粗劣。
谢欲晚静静看着他,声音不算冷:“有我,你何惧?”
徐宴时握着笔的手一紧,轻声道:“其实即便那日我没有因为姜、姜三小姐反驳皇兄,皇兄还是会让我的腿断掉的,所以、所以丞相其实不用因为姜三小姐,我,我不是、不是,丞相如果选择三兄,会更合适。”
徐宴时声音忐忑。
对于皇位,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少。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位置不可能是他的。他看着父皇的模样、皇兄的模样,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如此模样。
小太监的死像是一道钟,但真的敲响他了吗?徐宴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什么叫敲响。
是不是生在皇家,他就必须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就必须像皇兄、三皇兄、五皇兄一样,机关算尽。
谢欲晚静静看着身前的人,他轻声道了一句‘好’。他心中明白,徐宴时今日这一番自省,只是因为那日在山上遇见了小婳。
因为徐宴时觉得,是因为小婳,他才如此待他。
徐宴时能够承受得住他的恩情,但小婳的那一份恩情。却会压垮了他的脊梁。
谢欲晚知晓,但是没有丝毫纠正的意思。
毕竟从一开始,他要徐宴时记住的,便是小婳的恩。
青年一身雪衣伴着月色,离开了宫殿。
他的身后,徐宴时没了适才的忐忑,而是沉默了许久。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快白了。
谢欲晚轻轻望着姜婳房间的方向,走到门前,却还是没有舍得打开。
她应该已经入睡了。
他的远处,那颗梨树不知何时已经光秃了枝丫,上面的花已然谢了,只有片片绿叶。
谢欲晚还是打开了门。
他走到少女床前,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月色很淡,屋内燃着淡淡的香,姜婳其实并没有睡熟。
手被轻柔握住,一阵冰凉传来,姜婳便醒了。她迷糊地睁开眼,突然看见了今日一直很想见的人,她一怔,不由轻声唤了一句:“谢欲晚”
青年一怔,似乎也未想到如此她便醒了。
姜婳轻轻拥住了他,声音中还带着睡意:“不是说今日不回来了吗?”
谢欲晚将人搂住,怕吵到刚醒的少女:“嗯,本来是准备明日回来的。”
姜婳垂着眸,轻声道:“你未同我说你去了何处。”
可能因为没睡醒,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否则情形时大抵不会有如此娇气的埋怨。
青年轻声道:“去了皇宫。”
姜婳睡意醒了一半,抬眸望向谢欲晚。她倒是也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
她还是有些计较今日想的那些,不有手轻动了动,用他的怀抱遮住自己的神色。她的声音像是呢喃:“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青年轻轻将她拥紧,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鼻尖传来。
少女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夏日的,实在算不得厚。
青年的手在少女的腰肢间停住——
许久之后,月色听见青年的声音:“想你。”
姜婳一怔,轻轻将自己躲入青年怀中,她知晓可能发生了什么,因为青年很少如此外露爱意。
“谢欲晚,夏天了。”她轻声说道。
“嗯,夏日了。”青年轻声回道。
两人说完‘夏日’,突然都停了下来。外面的蝉都安静了,其实人也该睡了。或许是因为也太深了,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太对。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到底都选择了‘算了’。
姜婳靠近青年的胸膛,轻轻地听着一声又一声的跃动。她想起古书中那些她曾以为描绘的爱情,那些美好的足够让人心驰神往的爱情。
可或许,生活不是那样的。
她很清晰地明白——
她爱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亦然。
这是话本的结局,可却只是他们的开始。
她还是会同上一世般嫁给他,还是会十年也无法有孕,或许他耐心一些,再有个十年,她的身子也难以有孕。
彼时她应该还是会听见那一句‘我们的确应该有个孩子’。
姜婳眨眨眼,她其实不太知晓爱是什么。但是如若让这一刻的她形容,她可能会说——
爱是泥潭。
爱是她明知,他是泥潭。
月色安静映在地上、树上、相拥的少女和青年身上。
他们只是相拥着,那一声‘想念’已经足够到天明。
这是一个温热的夏日。
隔日。
姜婳再醒来时,看见了青年留下的东西。
是一袋糖。
她将上面的结打开,露出里面如朝霞的一片。
彩色的糖。
她掀开被子,先是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