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当什么奴婢,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嫁人,但是如若嫁人就可以不当奴婢,她便想嫁人了。
她在院中表现一直都很好,终于有一日她也成为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娘亲那时身体已经不好了,临死之前也只是告诉她切勿再提儿时那件事情。那件她都已经快要忘掉的事情,她的娘亲却记了一辈子,她便又将那件事情想起来了。
她望向面前的三小姐,止不住哭泣。
“小姐,那年我在佛堂的金身佛像之中,听见老夫人对神佛说,请神佛宽恕她的罪孽”
盎芽含着泪,颤抖着说道。
“老夫人说,说她当年为了姜府,夺了一女子的钱财。那女子身如孤萍,都不知自己手中有着几十万两银钱。是她愧对神佛,所以她为神佛建了佛堂、修了金身、日日虔诚相拜,就是希望神佛能够宽恕她的罪孽。”
望着姜婳,盎芽声音不由轻了许多。
“三小姐,老夫人那时口中唤着的那女子的名字,名为窈娘。”
姜婳一怔,手指下意识掐住了手心。
却没有掐下去。
她只是垂着眸,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望向盎芽满身的伤口。
盎芽穿得的她从外面买回来的衣裳,此时已经全部被尖刺割破了,夏日的衣裳很薄,手臂处甚至能直接看见伤痕。
裸露出来的肌肤更不用说,便是盎芽脸上,都还有几根泛血的倒刺,看着应该要留疤痕了。
似乎怕她不行,盎芽一直看着桌上的账本。
“小姐,那、那可能不算证据,但是,是当时我从佛像里面偷偷拿的。娘亲临走的时候一直让我藏好,我一直藏在府中很偏僻很偏僻的地方,小姐,我说的是真的。”
姜婳一怔,明白盎芽是因为怕她不信,才冒险去拿这本账本。
她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我信盎芽。”
盎芽这才哭出声来,她藏着这个秘密许久,每次看见三小姐和季姨娘都只想逃走。她软弱,却又觉得老夫人做的实在不对。
但从前她只想嫁人摆脱奴籍,老夫人院子里面的大丫鬟就能出府嫁人,她一直很努力。
只是只是迎来的只是一顶粉色的轿子。
反而是她一直怀着些许愧疚的三小姐,救下了她。不仅救了她,还会温柔地哄她,给她糖。盎芽没有办法再泯灭自己的良知,但她又怕三小姐不信。
去寻账本是一个很笨的方法,但是已经是她能够想得出来的最好的法子。
她望着面前的三小姐,为她处理完伤口,三小姐已经背过了身。
晨莲眸中的笑意淡了些,她望着姜婳,看见了月光下的泪。晨莲沉默了许久,其实有关老夫人的事情,小姐从许久之前就在查,一些蛛丝马迹虽不能完全复原全貌,但是小姐也算查的七七八八了。
那日她同小姐说:“小姐,盎芽好像已经恢复记忆了。”
小姐扬了唇,将手中的糖递给她一颗:“就算盎芽给你的封口费啦,她不想面对那些事情,我们便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她那时捏紧那颗糖,只觉得头顶那块疤格外的热。
而此时,她望向小姐。
姜婳正垂着眸,一颗又一颗地落着泪。
月光淌在那些泪中,坠入灰尘之中,但很快,姜婳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望向盎芽,轻声道:“谢谢。”
虽然她日后也能查出盎芽口中的这些东西,但是她还是要感谢盎芽这一份在长满刺的花丛中忍耐了半日的善意。
她心疼地望着盎芽脸上的疤,手轻轻地抚摸着盎芽的脸。
“没事,日后就好了。”
晨莲上前,将盎芽送回去休息,姜婳一个人坐在月亮下。
她望着月亮,莫名想起许久许久之前的月光,也想起那个永远如月亮一般矜贵寒凉的青年。
可这一刻,她独身一人的时刻,她突然觉得——
月亮的怀抱不是冷的。
晨莲安置好了盎芽之后, 回过身,望向院子中的姜婳。
她手中捧着一杯凉茶,抬头仰望着月亮。小院木门处挂了一盏灯笼, 此时随着风摇曳着些许光亮。
见她出来了, 姜婳回身, 轻声道:“盎芽睡下了吗?”
那本盎芽带回来的账本就安静地摆放在石桌之上,有时候风翻起一两页,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十几年前姜家的账。
晨莲点头:“燃了安神香,先让她睡下了。”说着, 她上前,到了姜婳身后:“小姐打算如何做?”
姜婳将今日在元宁居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在祖母眼中, 晨莲是丞相府的人, 所以适才寻她谈话时,特意将晨莲派去做了别的事情。可能也是觉得, 她即便心中有什么想法, 也不会同一个奴婢说的如此细致吧。
晨莲静静地听着,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过去按着姜婳的肩膀:“小姐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