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缕风, 拂过了那方干净的雪袍。
雪袍被轻轻掀起了一角,蜡烛的光也晃动了些。少女转头望向很远很远的窗户,轻声道:“谢欲晚, 风从好远的地方吹进来。昨日下了雨, 今日外面的空气一定很好。”
她似乎只是在同他闲聊着。
青年透过烛光, 一直望着少女。
他身上的雪袍并不算干净,衣角都透着一层淡淡的血。只是因为野栀子的浓郁香气掩着,同这牢狱之中的气息混在一起,不太能让人察觉出来。
但他知道, 她应该有有所察觉。
她转过去寻窗户时,烛光映亮了少女泛着淡淡的红的眼眸。
一种泛着涩意的感觉在他心中涌起, 他很难说清这是怎么的一种感觉, 只是定眸一直看着身前的人。
青年的声音很低:“去寻莫怀,他有钱。”
其实就是他的钱的意思。
姜婳原本在望着远处的窗户, 闻言缓缓转回了头, 她轻声笑了一声,垂下头, 声音低得像是在说一个笑话。
“莫怀也没有钱了, 商阳那些长老把钱都抢走了。不止钱,你的府邸也没了。”
她夸张地说着事实,抬眸望向里面的青年,她的眼神中带着些笑, 还有些不能言说的情绪。
拐角处的晨莲弯眸了一瞬,望向了一旁什么都听不到的莫怀。
小姐这是在同公子告状吗?
姜婳的确在同谢欲晚告状, 只是语气轻描淡写、温风和煦。她将自己的手穿过牢门, 轻轻地牵住了青年的手。
不同于谢欲晚的手常年冰凉,她的手是温热的一片。
她牵住他的手时, 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分毫的抗拒。
原本因为前世那十年,牵手、拥抱、亲吻于他们而言,便只是如呼吸一般寻常的事情。
原本该这样的。
但青年将她的手回握住时,她还是怔了一瞬。幸而他也只是望着他们相牵的手,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瞬的停顿。
几乎是一瞬间,她已经平复了那种‘奇怪’的情绪。
她望着牢狱里面的青年,看着他染出血污的雪衣,轻声道:“谢欲晚,我从前在宴会上吃了一种很甜很甜的糕点,等你出狱了,我让晨莲做给你吃吧。只是晨莲不太会做饭,上次她做的鲜花饼竟然是用鲜花裹着面团,不过这一次是没有馅的糕点,最多也只是用面粉裹着面粉吧”
她垂着眸说着,青年也就静静地听着。
直到一滴泪到了他的指尖,他怔了一瞬,许久之后,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温热的泪珠从他的手掌中摩挲而过,即便未看见少女通红的眸,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悲戚。
是小声的呢喃和哭诉,她将眼垂上,用脸贴紧青年抚上来的手。
“谢欲晚,他们欺人太甚。”
是因为他而生的悲戚。
谢欲晚只能收紧自己的手,轻声应和着少女的话。
“嗯。”
姜婳垂着眸,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她是真的为他感到委屈。即便天子能够忘记谢欲晚曾经为他做过什么,那那些长老们呢?
他们怎么能,又怎么敢这样对谢欲晚。
从那个奴仆口中,听见‘谢家长老’四个字的时候,姜婳只堪堪维持了面上的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见的那一刻,她浑身都在颤抖。
这些年谢欲晚为谢家做的还不够吗?
天子便算了,为什么连谢家都要如此对待他。那些长老们满口仁义道德,控制谢欲晚的情|欲,干涉谢欲晚的人生。
族中人更是如水蛭一般,蚕食着谢欲晚的一切。
但是在谢欲晚危难之际,那些长老、那些族人们又做了什么呢?
明明要四日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两日便来了长安。世间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两个常年不出商阳的长老们,恰就在谢欲晚出事的那一日,不远千里来了长安。
又恰巧听闻谢欲晚入狱的消息,上门借着身份占了府邸。嘴上说着府中需要一个住持大事的人,但转手就将莫怀同橘糖赶了出来。
便是说给三岁小童听,三岁小童也知这是个闹剧。
他们便是连敷衍一下谢欲晚都不愿意。
便是拿准了谢欲晚的端方有礼,便是觉得谢欲晚不会欺君罔上。
便是欺人太甚。
她未忍住,低声哽咽了起来。
青年冰凉的手覆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地将自己埋入他的手中,将自己眸中的泪都一并同青年共享。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哭的。
便当是她帮他哭。
隔着牢门,青年能够做到事情实在有限。他甚至寻不到一方能够为少女擦拭眼泪的帕子。
听着哭声,青年的声音变得低哑起来。
“别哭了。”
姜婳轻声应了应,但是眸控制不止眼泪,但她还是抬眸望向他:“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