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三道:“公子,无事。”他看着小姐入了山寺厢房。
陆子期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转身下山。
甲三不远不近跟着。
甲三是练出来的本事,走惯夜路的人。他也知道自家公子本事,在别人眼里这影影绰绰的夜路,只怕在公子眼里,该是清明如白日。
公子不用眼看,公子用心看。哪个弯哪块石,是凹是凸,来时公子看过一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初次见识,他们这些训练出来的暗卫都暗暗惊叹,如今甲三已是见怪不怪了。少话的甲六——如今已是渊虹了,对此说过一句:“得亏公子不干这行。”不然,有个这样厉害的人作同行,他们就更不好出头了。
夜静无事,甲三这样想着,可突然,公子却滑了脚。等到甲三上前的时候,公子已借着横出的松枝稳住了身形,甲三鼻尖一动:“公子,受伤了?”他闻到了血腥味。
腕部被枯硬的松树和锋利的尖石狠狠划出纵横伤口,此时正汩汩冒着血,顺着陆子期垂下的手,汇在指尖,慢慢滴下。
唤醒的是曾经匕首滑过手臂的感觉,他应过音音的,再也不那样了。
想到这里,陆子期要掏帕子,这才想起已给了音音,想到她,又酸又涩,陆子期回首,看向山寺方向。
他长长呼出一口闷气,抬手撕裂中衣袖子,随意裹住了手腕,淡声道:“没事,走吧。”
一直到骑上马,陆子期才放任一直压抑的痛楚蔓延开来。
他抿唇。
策马完全融入黑暗中。
赵家红英青梅竹马生变
从永福寺回来, 音音懒怠动,倒是把青儿叫来又听了她两次琴,这是音音听过的最好的琴。音音斜倚靠枕,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楚楚的姑娘,总是怯生生的样子,柔弱堪怜。
只当她一碰到琴,她整个人好像都变了。
才十六岁, 就已弹山就是山,弹水就是水了。就这样弹下去,再过十年,她该成为一个何等厉害的琴人。
音音闭眼,仿佛置身山林之中,有风, 可惜没有月亮, 青儿这次带来的山林,落了细雨。
余音袅袅,琴声停了。
离开琴的青儿, 又变回了那个怯生生的姑娘, 总是小心翼翼的。
音音让橘墨送她出去。
握着赏赐的玉佩, 青儿抱着琴,跟在橘墨后头。
橘墨知道小姐喜欢这位姑娘, 故而一直送到二门处, 当着二门处等着的人道:“青儿姑娘,小姐这玉可是从宫里讨来的。”
闻言所有人都惊看青儿,青儿更是惶恐至极。她不过浮萍之身, 鄙贱之人, 怎配公主如此青目!
“姑娘好好戴着, 这样的玉佩,陛下曾赏过一个弹筝的娘子。”
“难道是上官大娘?!”二门处一个婆子失声惊问。
见橘墨笑嘻嘻点头,其他人看着青儿,直接石化。而青儿只觉全身发麻,更是动弹不得。
上官大娘是大历有名的古筝圣手,陛下赐菊花佩,声明得菊花佩的乐人不可用刑,尤不可伤其双手。
“姑娘何不自己看看?”橘墨瞧着青儿傻愣愣的样子,提醒道。
青儿把琴交给来接的人,慢慢展开右手,左手小心托着,看到掌心玉佩上雕菊花,下有皇家敕令。
怯怯的青儿攥紧玉佩,微微发颤。
其余诸人皆面面相觑。
橘墨笑吟吟道:“公主吩咐好生照料青儿姑娘,你们可别看青儿姑娘好性子,就拿腔作势欺负人,给我们公主知道了——”
其他人俱都道不敢,那位最是拿腔作势的婆子,如今看青儿得了青礼伯世子看重不说,又得嘉仪公主如此看重,只恨不得捧着奉承,哪里还有那些不中听的话。
橘墨见状,对青儿一眨眼,对她一人道:“我家小姐跟我说过,你是个了不得的人呢!小姐还说呀,终有一天我们这些人全都被忘记,只有你会被记住。”说到这里橘墨睁大了眼,问青儿:
“你懂吗?”
青儿颤着身子,摇头。
橘墨见状,放心了,原来小姐眼中很了不得的人也不懂,太好了,她也不懂。橘墨挥了挥手,开开心心回去找小姐了。
落下青儿站在原地:了了不起?
她的眼睛慢慢湿了,握紧了手中玉佩,接过琴坐进了小轿。
打小娘就说她是赔钱货,恨她怎么就不是男孩。那时候他们家里还住着大房子有大院子,做着大买卖,爹爹还有两房姨娘。后来爹爹赌钱,做生意也给人骗了去,赔了大房子大院子,卖了姨娘,再后来遇到了荒年,把她也卖了。
青儿的泪落在了碧绿色衣袖上,让那绿更浓了,浓得好像也会哭,要淌下来。
她手中握着玉佩,好像握着她的命,她唯一可以抓住的命运。
轿子起了,往外头去了,青儿想,要是早先看上她的不是世子就好了,要是公主先看上她,公主一定会把她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