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欺侮你。”
陆子期握着音音的手,把她洁白的指尖放在自己微凉的唇边,低低应她。
“音音,我——”
她听不见。
即使她听不见,后面的几个字他也不敢说。
在这小小临城,过于大逆不道,他怕风听见。
他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停在自己唇边,厢房外有赵家婆子丫头低低的脚步声,偶尔低声的碎语。这个世界充满了人,有些话呀,还不能说。
床前,陆子期轻轻把枕上女孩微微带着湿意的鬓发撩到耳后,他的手近乎眷恋地要触碰到她细腻柔软的面庞。
厢房外高大的梧桐树上有蝉声鸣叫,守在厢房外的仆妇抬头去看,都说这大约是这个夏天尾巴上最后的蝉鸣。
陆子期细细看着这张沉睡的面容,从她洁白的额头、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到她骄傲挺翘的鼻,到她失了血色的唇,他的指尖隔着空气描画。
他的目光,这一刻晦暗难明,翻涌的都是渴望。
这一刻,这个惯常被人称道的玉面谦谦君子,呈现了另一面。
身后突然的响动,让陆子期骤然收回了他的手,恢复了他人前温和冷淡的面容。他轻而又轻地把音音的手放回锦被下,回身看掀帘而入的橘墨,她手中端着盛着汤药碗的托盘。
陆子期自然接过,吩咐:“再端盆温水过来。”
橘墨应声忙出了内室,往外头吩咐小丫头要水,她则仔细用旁边凉水重新洗过铜盆。旁边站着的赵家丫头,借着外面那层被撩开的门帘,隔着内室晃动的珠帘,隐隐看到床边公子正吹药的侧脸。
只一瞬间,门帘落下,丫头不觉红了脸。
都说陆家大公子好看,竟这样好看。
赵家的婆子抢着接过热水,帮着往铜盆里兑水,一边讨好道:“一直听人说陆家公子疼妹妹,这次我们算见着了,这样神仙一样的大公子连喂药都亲力亲为,真是把妹子当女儿一样疼!要婆子我说,你家小姐后头的福气大着呢。”
橘墨看着婆子兑水,伸手试了试,只点了点头,就端着盆撩起外头门帘进去了。
外头的丫头婆子在不时的蝉鸣声中低声轻语,婆子们还关心这事儿到最后会如何发落,丫头们关心的内容已经完全跑偏,忍不住捧着脸低声说里头那个陆家大公子。
珠帘内,橘墨瞧见自家小姐显然还没有醒过来,此时正靠在大公子怀中昏睡着。大公子揽着怀中小姐,正轻轻用汤匙搅拌着瓷碗中暗棕色的汤药。
他低头,靠近音音耳边,低低的声音问昏睡的人:“音音,再吃一些好不好哥哥尝着一点不苦,音音还要不要?”
橘墨心道怎会不苦,公子又哄小姐了。小姐还昏睡着,定然吃不进去,小姐但凡有一分醒意,更吃不进去的。
她拧出帕子,上前递帕时,惊奇地注意到小碗里的汤药已经下去一半!
橘墨可太知道给小姐喂药有多难,这少掉的半碗总不会是公子喝掉了吧
橘墨看着小姐微微润泽的唇,虽与平时娇艳不同,但也已现了微微红润之色,可见药是小姐吃了的
她更惊奇这半碗药是怎么喂进去的
橘墨当然只敢肚中纳闷,一句不敢多问。
陆子期低头试了试怀中人额头温度,这才把手中药碗递出,接过橘墨手中帕子,为音音擦拭。
外头,钟大娘带着人过来了。赵家仆妇就见一个仪态端庄严肃的大娘,在几个丫头簇拥下穿过游廊朝着厢房过去。
丫头们手里拿着小姐用惯的物件,一个个水灵俊俏,目不斜视往前。
看得赵家下人咋舌,见人走远了,才低声议论:
“说是清晖院小姐一醒过来就接回去呢。”
“就这么一会儿,也值当把这些东西都搬过来?”
“以前只听说这位小姐金贵讲究,今儿可算见到了。”
“也不知道真正的陆家大小姐得金贵成什么样!”这就是说的陆老爷的千金陆珊珊了。
压低的声音:“不能比的!说到底要看人陆家大公子认哪个妹妹,大公子不认的,就是真的千金小姐也不如外头捡来的”
“可这不是真千金就不是真的,出身摆在那儿呢又出了这事儿,再是富贵讲究,假的就是假的,本就不上不下的婚事更难弄了吧”
有那羡慕嫉妒的撇了撇嘴:“谁说不是呢要我说,怎么这么多大家小姐偏偏就是这位落了水,说到底还是根子上就不是正经的千金,再是交了好运、穿了龙袍到底也不像的”
本就西斜的日头再次一落,彻底消失在山后,天光已尽,夜色降临。
赵家河边这片厢房今晚注定灯火通明,派过来的丫头婆子尽管没了多少用处,可一个敢离开的都没有。自家从老爷到少爷小姐都是发了狠话的,老爷少爷都几次派人来问过,自家大小姐更是直接带人过来,要不是陆家人硬劝,他们大小姐当时抹着眼泪扒着廊柱子硬是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