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的时候,不许那些天花乱坠不切实际的东西,只许日子平顺就好了。
杨得意只听到一声门响,半天没听到第二声,忍不住出来查看。她看见王术坐在东墙根的石桌旁杵着下巴发呆,心里突然狠狠酸了一下。
“妈?”王术很快发现了杨得意,“你开门灯再出来,我给你开厕所灯。”
“我不上厕所,就出来看看是你还是你姐,怎么出来半天不回屋。”杨得意缓声说着,“啪嗒”开了门灯,向着王术走来。
王术露出懊恼的神色,怏怏道:“我明天去胡同口那个修车的铺子里借点机油回来,给门轴上上油。开门声太响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杨得意在王术身边坐下,闻言忍不住笑了,“我就是在这个院儿里听着这开门声长起来的,这声音或许能吵醒你们爷儿仨,肯定吵不醒我。”她顿了顿,继续道,“是正跟你爸商量着摊位租赁的事儿,你爸他说这两天请个假就去给我办了。”
王术听杨得意再度说起煎饼果子的事儿,并且似乎这个事儿已成定局,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她确实是埋怨杨得意贪图高息上人家的当,但她更不愿意杨得意五十四岁的人了去支个摊儿风吹日晒。
杨得意做出王术同款的杵着下巴发呆的姿势,只不过是镜像的效果,与之面对面。今天是农历初四,月辉聊胜于无,却也足够杨得意看清自家小女儿的轮廓了。
杨得意不由生出些感慨,似乎只是几年之前,王术还是个不及她腰高的幼儿园小朋友,她下班回家,尚未打开防盗门,就听到小朋友歇斯底里的哭声,一问原来是姐姐吃光了冰箱里的草莓,这位霸道的小朋友要求姐姐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又被脾气不好的姐姐按在地上捶了一顿……仿佛只是下了几场雪的功夫,王术居然就长成了眼前眉清目秀的大姑娘。一日日的时光都去哪儿了呢?
“……妈妈,大半夜的,你一句话不说这么看着我有点瘆人。”王术突然道。
“啊,就是突然想起个类似的场景。大概三十多年前,我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天半夜也跟你姥姥在这个石桌前坐过。是个夏天,七八月份吧大概,停电了,屋里太热了,睡不了人。你姥姥一下一下给我扇着蒲扇,念叨着说蒲扇扇出来的风比较软,我不信,风哪里分硬的软的。”杨得意意犹未尽地这样说着,伸手触了触王术柔嫩的面颊。
王术极少听杨得意说起姥姥,王术的姥姥早在王术尚未出生就因病去世了。
“术术,对不起啊。”杨得意说。
王术的心脏立刻就被击得粉碎,眼睛也湿了,她扑进杨得意怀里,嗲声嗲气地给杨得意灌迷魂汤,说:“我一直觉得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有重大原因的,我肯定不是个王戎那样的普通人,妈妈,你把眼光放远点儿,大别墅会有的。”
王戎站在玻璃窗前抓着后背上的痒默默笑了,王术这个狗东西安慰人的时候都不忘踩她一脚。嗐,其实在大学毕业经历种种现实的捶打之前,她也以为自己不是个普通人。
1
大一刚开学,系里就要求新生选学第二外语。王术在日语和德语之间选择了德语。她以为自己有英语基础,德语应该并不难学,最开始也确实如此,结果三个月后就捶足顿胸悔不当初了。
德语的词性太难记忆了,而且没有完整固定的规则可循。老师在课件里给大家总结了两百多条规律,然后在大家眼睛里转蚊香圈儿时,又默默补刀一句,“规则总有例外,而且例外很多,所以仅做参考各位。”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德语老师望着台下一张张大受打击的衰脸,心情十分愉悦,她留下句“auf wiedersehen”(德语“再见”),施施然离开。
王术重重向椅背上一靠,俩眼睛直愣愣瞅着跟来蹭课的钱慧辛,道:“当初要学德语的决定下得恐怕有些仓促了。我现在要是转投日语,你说还来得及吗?”
钱慧辛向上顶了顶眼镜框,面瘫脸道:“你听说过狗熊掰棒子的故事吗?”
……
两人拎着帆布包一前一后从教室里出来,钱慧辛正回头与王术说话,不留神撞到一个男生的胳膊肘。男生正举着保温杯喝水,猝不及防被撞,面部全湿不说,保温杯砸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整个楼道所有同学的视线。
钱慧辛先是被保温杯砸地的声响惊着了,再瞧见狠狠皱眉的男生,脸立刻就白了。
“你他妈长没长……”
王术翻出张纸巾,越过钱慧辛,直接杵到男生脸上。她作势忙不迭给男生擦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是故意的,你骂人就不好看了,同学。”
小小的纷争解决以后,王术与钱慧辛下楼去西北角取了单车,推着出了校门,往三秋的方向而去。此时是下午五点半,夕阳在她们身后徐徐下沉,给她们的发梢、衣服和单车都渡上了温柔的底色。
王术觑着钱慧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昨天见着你奶奶了,在胡同口骂街。”
王术犹记得昨晚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