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抛弃,不放弃,呼呼呼,一起倒数第一,呼呼呼,一起丢人现眼。”她向与她一直错一个身位的倪静琳重申两人在起跑线上仓促定下的原则。
“呼呼,定死了。”倪静琳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
两位青铜正在摆烂,一旁响起第三道脚步声。两人不由一同望去。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长得有点像大疆的霍蔚,再好看不过。倪静琳乍一见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领跑的男生是什么心理状态王术不知道,后来也没专门问过,王术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是——啊,我就说肺疼得有些不详,这是终于跑到弥留之际了吧,都出现幻象了。
李疏倒着跑,皱眉盯着两个气喘如牛的女生,教她们:“上身不要往前探,呼吸调整一下,注意摆臂。只剩最后两百米了……给大家看看你们谁能争得倒数第一。”
王术跑得头晕眼花的,根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倒是倪静琳的肾上腺素一下子就上来了,王术只听耳边一声呼啸,自己成了倒数第一。
——当然是没有偶像剧里夸张的呼啸声的,毕竟倪静琳也是强弩之末,但王术惊觉人心不古时冥冥中仿佛真听见了。
“……不是说好一起丢人现眼的吗?倪静琳你个王八蛋不讲武德。”
王术实在过于悲愤了,都忘了“呼呼呼”调整呼吸了,以致差点干呕。
倪静琳给她留下个绝情的后脑勺和令人无法反驳的人生哲理。
“呼呼呼,我想了想,呼呼,你知道世界第一高峰是,呼呼,是珠穆朗玛峰,呼呼,那你知道第二是哪座山头吗?呼呼呼,各自努力,顶峰相见吧。”
“你他妈……倒数第二之争算什么顶峰……”
倪静琳渐渐跑远了,李疏专注领跑倒数第一,他瞧着女生圆脸上渐渐叫太阳晒得睁不开的杏仁眼儿,听着她嘴里始终不绝如缕的唾骂声,越来越觉得她有趣。
王术两条腿交替倒腾得都没有知觉了,她低下脑袋在摆起的大臂上蹭了蹭汗水,呼哧带喘地跟李疏说:“我觉得,呼呼,我没有抢救的,呼呼,必要了,同学,呼呼,你回去吧。”
“这周要是不及格,下周体育课还得重测。”李疏平声提醒。
“呜——”王术长音假哭。
最后李疏领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倒数第一跑了个压线的四分三十四秒。
嗐,哪可能刚刚好压线,体育老师以“嗟,来食”的高姿态网开一面替她划掉两秒。
倪静琳终于把气儿喘匀了,她假装忘了自己三分钟前做过的缺德事儿,觍着脸上前,低声问王术:“王术,那个领跑的男生长得可太好看了,你认识他吗?”
王术给了她一记死亡凝视,慢吞吞阴恻恻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认清你了。”
李疏接过林和靖遥遥抛过来的篮球,越过两位青铜向篮球场走去,眼睛盛不下丰沛的笑意,弯成了秋日的小镰刀。
2
一场激烈的五对五篮球比赛之后,李疏借用林和靖宿舍的浴室冲了个澡——衣服不用借用,李疏自己背包里有备用的——然后便打车前往李道非的晋都别苑接人。
“我在路上,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到门口等我。”李疏昏昏欲睡中给成玥丢过去条语音消息。他转头望着车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街景,在车辆轻微的颠簸里和对面车道隐约的车喇叭声里,脑子越来越模糊。
李疏八岁那年李道非和成荟协议离婚的,李疏跟着成荟搬至新家以后没多久,成荟有天晚上辅导他写作业时突然问他,“想不想有个弟弟”。李疏正在解题,闻言吃惊地顺着成荟的视线去瞧她的肚子。成荟的肚子很平坦,不像能藏个小孩的样子,所以她的问句更像是个玩笑。但是李疏仍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想”。
八个月后,成玥小崽子十分热情地带着奶腥味扑面而来。
李道非在国外浪荡将近两年,得知自己有个“遗腹子”,心急火燎地就赶回来了。但此时“遗腹子”已经摇摇晃晃会自己走了。这头人类幼崽咬着拳头嘎嘎乐,见人就热情地叫爸爸,舅舅是爸爸,哥哥是爸爸,当然,爸爸也是爸爸。
李道非将一直叫自己“爸爸”宛若在挖苦自己的小儿子抱起来,向着大儿子发难,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李道非只有在国外浪荡的这两年,因为一朝得解放,过于得意,疏于跟李疏联系,之前婚姻存续期间自问是个尚算合格的爸爸。
李疏越过李道非往前走几步捡起成玥的奶瓶,低头将之塞进书包里,他转身仰首瞧着满面怒色的高大男人,一板一眼地说:“他出生的时候,我给你打过两个电话,但是你没有接,你也没有回。”
李道非虽然离婚以后浪得没边儿,眼睛里只剩下各色美女的丰乳肥臀,但他不可能不回李疏的电话,毕竟李疏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从中作梗。而这个人大概率是跟他有不清不楚关系的女人。
李道非问明了成玥的出生日期,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当时在自己床上的是谁。但是他想不起来了。他没有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