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江昭意应了一声,弯腰捡起铭牌,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
然后,珍藏了十年。
月底, 平京迎来新的一轮沙尘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每到这个时候, 江昭意就会无比想念栖塘镇的春天。
淅淅沥沥的春雨, 穿桥而过的乌篷船, 不知从谁家小院探出头的一枝迎春花,绿色的叶,黄色的花, 潮湿空气里都是春天的鲜活气息。
周五,江昭意去平京音乐学院办完入职手续后,开车去了郊外的八宝山公墓, 把车停好,在花店买了一束白菊, 来到裴珩墓前。
天空是灰沉的暗,高积云盘旋在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气。
江昭意弯腰把手中白菊放在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的裴珩, 苍白的皮肤,浅笑的唇, 男生模样还是她记忆中的温和。
“距离上次来见你, 过去快一年了吧。”江昭意看着墓碑上裴珩的照片开口。
江昭意第一次见裴珩是转来平京一中不久的公开课上,她被老师点名朗读课文, 因前后鼻音不分闹出笑话, 惹来班上一众同学起哄嘲笑。
在她涨红脸,不知所措, 裴珩便是这时出现的。
男生站起来,声情并茂朗读她刚才诵读的课文, 嗓音清冽好听,很快吸引走众人注意力,替她解了围。
老师让他们坐下,继续讲课,一片朗朗读书声中,江昭意借着课本遮挡回头看。
午后的金阳穿过玻璃窗,照进教室。
男生握着书本的手修长白皙,他下巴微扬,侧脸轮廓清晰分明,皮肤是不正常的白,眉眼与裴延很像,但周身气质更显温和。
后来,江昭意从旁人口中得知,为她解围的人叫裴珩,是裴延的哥哥,今年本该读高三,因身体原因休学一年,才会和他们同级。
正式认识是九月初秋的一个周末傍晚,江枝意生病去医院,没人来接她回家,江昭意望着瓢泼大雨,一时犯了难,不知该怎么回家。
身后响起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同学,你没带伞吗?”
江昭意回头看去,站在她身后的男生一身白色运动服,双肩包规矩背在身后,身形颀长,过于苍白的脸上挂着和煦温柔的笑意。
“没有。”江昭意抿唇。
裴珩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透明折骨伞,递给江昭意,“如果你不介意,先用我的伞吧。”
江昭意犹豫,“你把伞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裴珩说,“我家司机马上就来接我了,你先打伞回家吧,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会不安全。”
最后,江昭意道谢接过裴珩递来的伞,撑起伞骨,小跑进飘摇的雨雾里,朝裴珩挥手:“同学,我叫江昭意,和你一个学校,等周一上学,我就把伞送去你班上还你!”
裴珩看着一片缥缈雨雾里,撑伞朝他挥手的女孩,她背着大提琴,高马尾,皮肤白,笑起来眼睛弯弯,唇红齿白,很是漂亮。
雨砸在伞面,发出清脆响声,淹没少年如鼓心跳。
周一上学,江昭意把伞还给了裴珩,两人互换联系方式,又因在一个艺校学习音乐,彼此多有合作,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高中两年,裴珩对江昭意很好,记得她的生理期,会在那几天里为她带红糖姜水和止痛药,夏天会给她带一瓶北冰洋,冬天口袋里永远为她装着暖手宝。
在江昭意偷跑回杭市那个夜晚,先找来的不是江舒慧夫妻,而是裴珩。她无助蹲在台阶上哭,朦胧视线里出现一只握着手帕的修长的手。
江昭意抬睫看去,裴珩半蹲在她面前,昏黄的光模糊男生深邃眉眼,在此刻显得尤为温柔,他轻声哄她:“江昭意,别哭了。”
“……谢,谢谢,”江昭意接过手帕擦脸,问裴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裴珩没有立刻回答,在她身边坐下后,目光望向路边停着的一辆绿色出租车,江昭意睁着酸涩的眼一起看了过去。
路灯的光灰蒙蒙的,她只能隐约看见出租车里坐了一个人,从印在车窗上的挺拔身影看,似乎是一个男生。
江昭意没想太多,因为此时她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空旷楼道格外突兀,裴珩听见了,忍俊不禁:“饿了?”
“有点。”江昭意脸红点头。
裴珩带着她去了附近一家面馆吃饭,在等面上桌时,江昭意不经意抬头,发现那辆绿色出租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正想细细打量,老板把面端上桌了。
吃完面,裴珩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江昭意摇头说不知道,胡雅一家搬走了,她不想回平京,因为那里不是她的家。
正聊着天,江舒慧夫妻俩出现,不由分说把江昭意带走,回到平京后,江舒慧把她关在狭小阁楼三天三夜。
再出来回到学校,江昭意从晏珂口中得知裴珩在三天前住进了icu,也是那一天,她才知道裴珩为什么常年脸色苍白,因为他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