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热,她见人额头上渗出了一丝薄汗,准备提醒人休息休息,突然眼睛余光瞥见一点不对。
她浑身凌冽势起,当场拉弓冲着那个方向射去。
第一箭刻意射空为警告,第二箭随时准备跟上,带着她暴怒的呵斥:“滚出来!”
骤然间,所有侍卫围住帝王,用人身护住一国之君。这群人纷纷取出弓箭与刀剑,警惕看向容宁刚才射箭的方向。
一个瘦小浑身黑脏的十二三岁少年,抱着一捆草叶和一只肥鸡颤巍巍摔了出来。他头发全部枯黄,里面夹杂着枯草与树叶,衣服破旧肮脏到几乎与泥土同色。
硕大的肥鸡麻溜见状挣脱少年,试图逃窜前往别处。
容宁第二支箭射出,将肥鸡当场射杀定死在少年面前。她知道秦少劼身边刺客多,此刻冷着脸抽出了第三支箭,对准了质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会出现在京郊狩猎场。
秦少劼透过侍卫看到这么一个孩子,微愣:“京城外还有乞丐流民?”
他以为至少京城以及附近,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父皇和他的治理下,百姓不该如此狼狈。
少年见到了贵人,根本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十二三的少年没见过将军也没见过皇帝,所见最大的官只有四品知府。
他朝着人仓皇磕头,带着浓重口音:“大,大人!昂进京,进京想要见皇上!昂乡亲们在后头。昂迷路了。是不是……走错了?昂没找到城门。饿,饿了……”
徐缪凌带着人从队伍中出列,抽刀向前。
他走到少年面前,身为锦衣卫比容宁更无情,当场卸了人下巴,并快速将人捆了起来。他们本就是同一个打斗套路,连携下巴的姿势都相同。他检查没有毒药和暗器后,将人下巴重新装上,彻底摸了衣服脱了人鞋,检查确定没有任何武器。
徐缪凌转回头禀告:“是普通百姓。”
地上的少年被突然捆起来, 狼狈茫然。
少年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捆住了,而捆住之后很可能进不了京城,当场猛然剧烈挣扎起来。他身上穿着是粗糙的麻布, 脚上的鞋子已经磨破露出脚趾, 就连鞋跟后头都有个圆洞。
一挣扎,鞋子直接掉在地上。
他惶恐又不甘,只觉得旁边被猎杀的鸡好似就是他的下场。
“大人,昂错咧!您放过昂吧!昂要进京——”
他挣扎蠕动,可又全然无法挣脱绳子。
容宁皱眉, 握紧了配剑想上前将人把绳子割了。但她又知道现在还不能确认面前人真就是普通百姓,也不能确保百姓不会伤人。
秦少劼用那柄奢华的弓拨开挡住他的侍卫。他露出大半问人:“你见皇帝要做什么?上告有冤?说不定这有人可以帮你。”
人心难测。为了防止百姓诬告,也为了防止百姓借更高的权势打压基层官员。凡越级上吿都要受杖刑。能让人甘愿受刑都要越级吿的案子,才会让人相信是真有冤屈在。
但包括大理寺都没人料到, 这一度导致有一群百姓会奔赴到京, 不管案情是否有冤屈, 先纷纷在京中自残。人在无所可失去的绝境, 可以做出各种离谱的事, 甚至扭曲黑白是非。
后来诬告案一多, 杖刑几乎取缔, 但京中也一般不再接受越级上禀的事, 除了死刑一定要过问之外,多是京中巡官去地方巡查, 看是否有冤案错案或者百姓有案要控告。
只是很多百姓未必能等得到巡官。
少年徒步走了那么远,又饿又累,挣扎过后很快力竭。
他仰头伸长脖颈, 想相信,又咬了咬牙:“我不信。”
秦少劼略作思考, 点了点容宁:“这是容宁,容少将军。定国公一家,你应该听说过?”
容家在民间的名声极好。少年望向容宁,瞪视了半响,连脖子上的筋脉都绷紧了:“……真的吗?”
容宁朝着人点了下头:“我是容宁。”
她翻身下马,迈步走到少年面前蹲下,尽可能让自己能和人视线对上:“你说,我听。”
少年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寄予了一丝微弱期望:“昂家里是挖石炭的。”
容宁从少年人这黑漆漆的模样里看出来一点。她视线落在少年被捆起来的手上。手上有老茧,指缝里满是赃污,能看出没有说谎话。
“京城里派人来说要将木炭改石炭,以后要很多很多。咱们就要多挖一些。这没什么。”少年说快了,嘴唇干裂渗血有点疼。他不得不舔了舔唇让自己好受点,“但税高,要的紧。挖慢了要被罚。很多人干不动。之前下了一场雨,地方都被淹了。挖不了!”
本来只是普通干活,如今搞得像在做劳役。
少年不是不能吃苦,只是看不得大家一起受苦看不到好处。他颤着声讲着:“干的活要多,钱不多。大家很容易病。病了没有钱开药。好多家就这么一两个干活的,累垮了家里就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