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屋内桌上摆了四道菜。
吃得比皇帝精简太多,菜数量只有帝王午膳的零头。
秦婉儿拿起筷,夹着慢吞吞吃着,半点不打算理睬容宁。
菜不是宫殿内小厨房做的,而是从尚食局送过来。尚食局到这里再放一放,很快就没什么热气。这个季节没什么热气,冬日估计直接成凉菜。
好在居住的这儿有配备小厨房,全看他们会不会加热了。
容宁略沉吟,开口:“我其实小时候每次来永安园,一直有一个愿望。”
秦婉儿咽下饭菜,用生硬的口吻抬头问话:“什么?”
容宁实诚:“在乘龙阁顶楼烤肉喝酒吹风。你要不要一起试试?”
秦婉儿震撼看向容宁,一时把所有警惕心都忘了,什么郁郁都丢了:“你疯了吗?乘龙阁是永安园最高的地方!顶楼放的是龙椅!”
这是要在龙椅前摆桌烤肉吗?
门口的两个宫女一样震惊看向容少将军。
在龙椅前面烤肉, 这等同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胆敢说出这种话。
容宁却非常坦然:“我没疯。想想又不算做了事。回头我问问陛下,要是他同意, 我们说不定真可以在乘龙阁烤肉。”
秦婉儿菜也不吃了, 将筷子一搁。她是真的一下子想不明白容宁来找她干什么。她们两个自小到大几乎没有多少接触。
“我们不熟。”
她自小上的是宫学,学堂和文官之女在一起上,玩闹和母后娘家小辈一起。出去赴宴都是赏花诗会宴会,偶尔约着人去采买一点东西,这些都和容宁无关。
除了过年城墙之上以及宫宴上可以碰到容宁, 其他时候真是毫无接触。细算下来十几年,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唯有母后戏谑开过她玩笑,说她年幼的时候非吵着闹着要嫁到容家。
如今容少将军还是容少将军,但已从容轩变成容宁。皇位上本该是她大皇兄, 却成了七皇兄。母后本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可凤印在皇太妃手中。
秦婉儿想到这些事, 眼眶隐隐泛红, 再次强调:“我和你一点都不熟!”
她问容宁:“是陛下让你来, 还是皇太妃让你来?总不能是你在永安园逛来逛去, 终于逛迷路, 逛到我这里来了吧。”
真在永安园迷路过的容宁安然坐下。
面前的公主年纪尚小, 在后宫中那么多年骄纵惯了,从未想过第一次遇到挫折, 便是会影响一生的挫折,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好好和人说话。
容宁和秦婉儿互相对视:“今天前朝有官员说想要你去边塞通婚。”
秦婉儿骤然变色,几乎血色尽褪。
容宁下一句接上:“陛下气到头疼, 驳回了,还叫了太医。”当然他本来可能就头疼。
秦婉儿的脸色稍好转, 可面上神情相当微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容宁继续说:“然后我们去见了皇太妃。陛下让皇太妃操心一下你的婚事。皇太妃知道你不太想见她,让我来一趟。”
秦婉儿沉默不语。
容宁手放在桌上,撑着颇为直白:“你有想要嫁的人么?”
秦婉儿摇了摇头:“没有。”
容宁换了个问法:“你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人么?”
秦婉儿想过,甚至畅想过不止一种性格的男子。当年的她有资格畅想,还会傲慢挑剔着这个和那个的不足。
这种事情说出来显得很奇怪。
她和容宁真的是不熟,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永安园里坐着聊这种闺房话。
她开口:“铃音,带人关门退下。”
门口的宫女当即领命,带着另一个小宫女以及几个在屋内伺候的人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容宁和秦婉儿。
秦婉儿注视着容宁:“不成婚不可以吗?你在我这个年纪明明在边塞打仗。到现在不也没有成婚么?我身为公主,背靠宗室,有朝廷每年给的那点俸禄,足够在永安园外过日子。以前也有公主不出嫁。”
她光是想到宫里宫外这种落差,人手隐隐发颤。
她真的更不敢想象,要是嫁给一个平庸的朝堂官员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曾经她看不起的那些人,很可能站得比她更高。
而没有母后为自己撑腰,出宫嫁人总有种寄人篱下感。
容宁听了秦婉儿的话,想了想大乾开国至今没有嫁人的那些公主。一部分是早夭,另有极少几个是吃穿不愁,又不屑于固定成婚,利落过着明面上没有夫君的生活。
她挠了挠脸颊:“你想成婚也好,不想成婚也好,应该都可以吧。不过和我说没什么用,你要和皇太妃和陛下说。你要是能说服得了他们,完全可以。”
秦婉儿明明自己说出口的话,却怔住在那儿,颤了颤唇,没忍住彻底红了眼,很快哭出了声。她哭得相当委屈,很快连鼻尖和脸颊都哭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