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低,纪年说话时会喷吐白汽。
郁岸表情沉静,淡然道:“我天生不会同情人,能从这个角度感受生命的重量也不错。他的死亡让我很痛苦,这是昭然一直想让我明白的事情。”
日御 枯
“老板已经补偿过我了。”郁岸从内兜摸出一个从中间对折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了一枚钥匙,椭圆形红铜钥匙扣上压印了孔雀羽毛的形状,“他叫我去他二女儿的店里挑一件喜欢的东西拿走。”
“二小姐?她是畸核雕刻师,是超级行家,店里全是好东西。这算封口费吗。”纪年也累了一天,从拆弹到检查所有设备和仓库一直没闲着,看了一圈没找到休息的地方,于是挨着艾科的尸体坐到停尸台上,双腿晃荡,“不愧是做老板的,心眼比藕多。”
“你不怕啊。”郁岸扬起眉梢。
“我在游戏里杀过他一次,为了完成和老板的约定,那时老板要我不顾一切保护你,我照做了。”纪年拍拍白布覆盖下的尸体,“当时阮医生把他救下来了,可他现在还是死了。你说这是人的命运吗?”
今天与人交谈得实在够多了,郁岸麻木到懒得思考,转身离开停尸房,小鬼紧跟上他的脚步。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靠。”纪年坐在停尸台上,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幽幽回荡,“蝴蝶飞行器我已经修好放到你车上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活着。”
停尸房的铁门来回轻微摆动,房间里只剩下纪年和一具惨死的尸体。
等到郁岸彻底处理完一切后续工作,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他冷着脸沉默走过公司走廊,两侧路过的同事都被他周身环绕的低气压吓到,简单打一声招呼就连忙退开。
新组长可不像昭然那么随和,性格差到极点,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论遇见下属上司一律视而不见,倒也没人跟他一般见识,恐怕自己运气差正好赶上郁岸发疯,一条狗路过都得被他踹一脚。
在人前走动的时候,郁岸不想让鬼虺牙暴露在人类视线中,因此小鬼总是以黑蛇形态卷在他的绅士手杖上,毫无违和感。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今晚肯定赶不到恩希市了,准备启程的大巴车也全在精细检查中。
昭然不停打电话过来,郁岸一个都没接,焦虑地攥着振动不停的手机,不敢读他的消息。
兴许是昨晚下过暴雨的缘故,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后,潮湿的空间里飞舞着许多蓝色萤火虫,和蛤白家院子里的应该是同一种虫子。
蓝火虫成群闪烁,腹部的蓝色电火花美丽炫目,忽远忽近碰触郁岸。
“去。”郁岸不耐烦拍开频繁撞到脸上的蓝火虫,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被最后一根稻草压爆,扔下绅士手杖,在虫火中央歇斯底里乱打一套空气拳,对着蓝火虫群一顿拳打脚踢。
默不作声发泄了一会儿,郁岸捡起绅士手杖,拍拍小鬼头上的土,坐进驾驶座开车走了。
红色的尾灯从车库出口消失,散乱飞舞的蓝火虫慢慢聚集在一起,勉强拼凑成人的轮廓,漂浮在空中眺望郁岸离开的方向。
日御枯,腐化草畸体,即萤巢,可以不断孵化蓝火虫,在极地冰海亲族雄性中排行第三,与玻璃月季在同经纬同一时间先后诞生。
虫翅之间可间断产生蓝色电弧,蓝火虫数量繁多,搜寻能力突出,是家族的哨兵和暗杀者,负责寻觅和追踪敌方。
一簇玻璃月季藤蔓生长到飞舞着组成人形轮廓的蓝火虫群边,开出两朵蓝色的梦之花。
蓝火虫又飞舞着排列成一双手,举起一朵梦之花贴在耳边,另一朵当话筒,像在用老式电话机传话。
郁岸路上买了三份烤冷面,等回家和小鬼捕蝇草一人一份当宵夜。
进家之前,小鬼对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郁岸给他买了一瓶瓶装甜咖啡,小鬼珍爱地拿着瓶装咖啡跟在郁岸身后,慢慢品味。
“我不太会做饭。”回到家,郁岸换上家居服,洗了手坐到餐桌前,“一直都是离谱和酒鬼做饭,我忘记学了。昭然不在我什么都不行。”
小鬼眨眨眼,打开喷香的烤冷面纸碗,灯下雪白的眼睛泛起光泽,双手合十,拍两下,认真祈祷:“感谢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延续我的生命。”
郁岸愣了愣,鬼使神差也跟着双手合十,拍了两下。
餐桌上的捕蝇草跟着流口水,两片叶子合在一起,模仿他俩拍手祈祷,然后张开三张大嘴迎接晚饭。
“谁教你的?这样祈祷。”郁岸问他。
小鬼慢慢品尝纸碗里从未见过的酸甜面块,细嚼慢咽后回答:“不化川。他说我每天吃掉的也都是在他冰川里生活的孩子。我要感恩他们的生命延续了我的生命。”
郁岸想象也许不化川也曾同样教导过昭然,小小的粉球饿瘪瘫在礁石上,对着美味的贝壳拍动无数小手,乖乖感恩食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