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尚书杨立。
杨家被抄,民间流传已久的杨府院中院的传说大白于天下,一个暗藏机关曲曲绕绕的小院子,巧妙隐藏在繁茂花木中,大理寺官差闯进去的时候,里面十几个妇人都抱着孩子,悄无声息,安静得诡异。
“义兄说那些妇人都被喂了哑药,孩子也是,所以才会一直安安静静,没人发现,仅有几个发现的也被灭口了。”浅云筑树荫下,李靥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唏嘘道,“康王还真是惯会揣摩人心,杨老尚书一把年纪,平生就两大憾事,一是终其一生未能入内阁,二是子孙不成器。”
“康王便投其所好,找来女子给他生了几十个孩子——一个儿子不成器,这几十个儿子总得有个成器的吧?还许诺拜他为相,世袭罔替。”
“丞相哪有世袭罔替的?这老头怎么这么天真?”吴思悠终于吃到了翰林院的伏日蜜沙冰,正美美地趴在另一张竹椅上跟好友闲聊。
“说的就是呢,人老了,还妄想抓住一些根本不可能抓住的东西,结果落了个满门抄斩,听说杨梦芝也自尽了。”李靥说起杨梦芝,还是有点遗憾,“本来她已出嫁,不在满门抄斩之列,谁知竟如此刚烈,以前是我小瞧她了。”
“可我听人讲,杨梦芝不是自尽,是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是自尽呢?”
孙嫲嫲在一旁洗着衣服,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着:“我的两位娘子啊,都是那要嫁人的人了,练练女红学点规矩不好吗,聊什么又砍头又自杀的,听着就怕人。”
“义兄说尚府多的是绣娘,也没什么繁琐规矩,让我专心吃饭就行。”李靥乐得翻个身,伸长胳膊用蒲扇去拍吴思悠,“思悠你呢?”
吴思悠乐呵呵挖一口冰:“哦,我也是,小白说喜欢干啥就干啥,乖乖等他回来就行。”
“那他啥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说是处理完师门的事情就回来。”
“那就是很快,夏天结束前一定能回来的!孙嫲嫲,我还要吃冰。”
“不许吃了,吃多肚子痛。”
“最后一碗,保证最后一碗!”
“不行。”
几个人嘻嘻哈哈聊着天,隐约一阵女子嚎哭声从府门方向传来,孙嫲嫲站起来张望,甩甩手在围裙上抹几下:“我去瞧瞧。”
她说着往外走,跟急匆匆跑进来的二贵差点撞上,二贵吓得收住脚步拍拍心口,朝正跟吴思悠抢冰吃的李靥道:“娘子,赵南叙跟他老娘来了,在门口哭着喊着要见您!”
结发(尾声)
盛夏, 树木疯长,繁花怒放,热烈的阳光毫不掩饰, 将地面炙烤得升腾起虚幻的影。
李靥看着跪在地上自扇耳光的赵母, 恍惚间仿佛回到重生前那个闷热的夏夜,自己也是这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却只落了个身亡命殒的下场。
赵母下手很重,嘴角流出血来,她一边喷着血沫子一边含混不清地道歉:“是我该死, 我该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帮忙说说情, 放我母子一条生路吧!”
一旁跪着的是温若蕊, 还是那套婢女的衣服,也不知几天没洗了,散发着浓郁的酸臭, 她絮絮叨叨说着讨好的话, 不停地磕头:“李娘子人美心善, 看在与表哥曾经的情谊上, 救救他吧!”
而赵南叙,她曾经的未婚夫,躲在两个女子身后闷着头,一声不吭。
李靥当然知道他们来的目的,赵家自从与杨家结亲, 不可谓不招摇,在朝中风生水起不说, 生活也是日渐奢靡,人人都道赵南叙是靠上了杨老尚书这棵大树, 如今杨家抄斩,大树已倾,赵家在劫难逃。
至于赵家与杨家勾结多少,又与康王有无关系,都与她无关。
莫说义兄跟哥哥早就叮嘱她不要管,便是不叮嘱,赵家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踩一脚都算心地善良,怎可能相帮。
“我不知赵少监都做过些什么,但国有国法,若真犯了罪自有朝廷发落,依律便是。”李靥神情冷漠,“我只是一介女流,求也无用。”
“主办案子的尚少卿是你未婚夫,复核官员里又有你哥哥李学士,怎么能说求你无用呢!”温若蕊急得哭喊,“李娘子,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时我是蒙了心,一心要害你,我承认我都承认!”
她一指赵母,“清梦茶庄的那个小丫头是姨母安排的,是我买了药,姨母买了人,又找来几个泼皮想要奸污你毁你名节,但表哥完全不知情啊,他是清白的!”
赵母见她出卖自己,破口大骂:“你个不下崽的烂货,明明都是你出的主意!你自己脏心烂肺,屎盆子倒要扣到我头上!”她骂了几句,突然又哭起来,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懊悔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这贱妇的话,明明是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就看不顺眼呢!”
“对,儿媳妇!只要你乐意,我马上就让叙儿娶你,往后你就是赵家主母,老婆子听你的,全听你的!”赵母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妙计一样,爬过来要抱李靥的腿,被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