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月,就该收下半年的束脩了,蔡文达为此一直很烦恼,直到大概十二天前吧,他突然很高兴地回来,跟我说他找到挣钱的营生了,是去人家里教书,说是那户人家开出的价格不菲,只要做足一个月,不仅能交束脩,还能把欠我的钱还了。”
“国子监陪堂的束脩可高了,一年下来少说也得上百两吧?”任海遥忍不住插嘴,“真的是找了教书先生的活?”
“我去问过了,陪堂束脩一年一百二十两,半年就是六十两,蔡文达没有功名又没有教书经验,应该不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格请他,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是做教书先生!”
“虽不该妄加猜测,但确实太过可疑,我问了与他同寝室的人,据说蔡文达失踪前几日就早出晚归,也很少看书,不知在忙些什么,偶尔嘴里还会哼唱几段戏曲,听着像是周瑜设宴讨荆州那段——《黄鹤楼》。”
“除此之外,我还在他书箱里发现了郡主府的腰牌。”子书小王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看李靥又看看任海遥:“所以你们说的郡主府闹妖怪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牡丹(四)
街市繁华地, 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叫做春风阁,店铺的主人是媚儿, 东京城第一位被女客赎身的姑娘。
李靥来到春风阁的时候, 媚儿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给一对耳环绕花丝,见她来了,笑着招呼道:“哟,金主来啦!”
“嗯,来看看我的媚儿今日漂不漂亮。”李靥摇着自己小团扇做轻佻状, “啧啧啧, 怎的黑眼圈还出来了?又熬夜了?”
“有套头面催得急, 就赶了几天工。”
“那可不行, 夜里灯烛昏暗,伤眼睛的。”
“倒也不打紧。”媚儿揉揉眼,将桌上东西收起来, “行, 左右你是金主, 我听你的。”
邱诚济的案子尘埃落定后, 李靥豪气地拿出三千两去凝香阁给媚儿赎了身,之后又帮她开了这间首饰铺子,收入就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两人闲聊几句,门口又有人来, 是装裱店的伙计来送做好的牌匾,字是李栀写的, 春风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放在这嫣红翠柳的首饰铺子里, 倒也相得益彰。
媚儿高兴地看了又看,夸道:“改天找人算个日子,我得敲锣打鼓把这字挂上去。”
“值得值得,这可是我哥头一回给人写招牌,必须大张旗鼓!”李靥背着手欣赏了会儿,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环顾四周,“这几日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天气暖和了,出游的人多,进店来的客人自然也多,再加上你给介绍的几位娘子都成了回头客,还介绍了些新客人,这里里外外加起来啊,可是不少。”
媚儿慢慢打着算盘,看起来还不太熟练:“这钱我算了三遍,应是没错的,上次你教的口诀也都背过了,一去九进一、二去八进一……还有这个,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
李靥笑眯眯地听了一阵,点头:“看来都记住了,那今天再教你最后两个,《退商口诀》跟《商九口诀》。”
她说着走到媚儿身边,嫩白手指拨弄着算盘,一字一句教着,“无除退一下还一,无除退一下还二……”
连教了几遍,又找来纸笔写下,压在柜台下面,以备媚儿记不住的时候翻看。
媚儿学的认真,嘴里不住念着,直到背的差不多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账本和银票来:“上个月的帐已经算好了,还是一人一半,这是你那一半。”
“那我就不客气啦!”李靥接过银票看了眼,眉开眼笑,“嘿呀呀,可真是不少!要好好存起来。”
去年给清梦茶庄除狐妖,她跟凌尘道长一起要了颜氏夫妇五千两,俩人一人分了两千五,再加上平时攒的钱跟过年时候的压胜钱,全都拿出来给媚儿赎身和开铺子了。
见她财迷的劲儿,媚儿不由笑出声:“我现在高门贵女也算见了不少,还真是没见过如你这般爱存钱的,照说亲哥是三品大员,未来夫婿更是名门望族,我若是你便每日吃喝玩乐就好,存钱做什么?”
李靥摆摆手:“我哥虽官至三品,却是穷人一个,我这钱存起来啊,是给他娶妻用的。”
“就是那位尚书的女儿吗?”
“你怎知道?”
“铺子刚开时她来过,当时太忙忘了跟你说了。”媚儿还是笑着说话,眼里的笑意却慢慢褪了下去,“那会儿风言风语挺多的,毕竟女子给妓子赎身的事情太过离奇,便是说出去了也无人信,而你又是李学士的妹妹,所以她担心也正常。”
她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难过,那位玉兰花一样美丽高贵的女子,慌慌张张赶了来,盘问了她许久,确定她与李栀毫无关系后才放下心,温温柔柔说了句打扰,又留下不少银钱。
对方越知书达理,她就越难过,若真是那种嚣张跋扈的女子也就罢了,她还能安慰自己说只是出身不同,那人也没什么好,可对方从骨子里透